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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了一盏茶的工夫,躺在床榻上的韦若昭终于缓缓睁开眼睛,只见住持济元与几个女冠围在近前,已穿上道袍的陈玉珠也守在旁边,一双大眼睛忽闪忽闪的,神情十分关切。

韦若昭朝济元喊了声“师父”,道:“让师父和姐妹们担心了,我没事了,你们都回去吧。”

“柳大夫新配的药,有没有按时服?”济元道。

韦若昭点点头,济元却重重地叹息了一声。

“晚课你就不用来了,好好歇歇吧!”济元说完便带着一群女冠离开,韦若昭待房门关上,便朝陈玉珠眨了眨眼睛。

“东西藏好了吗?”韦若昭指的自然是那面镜子。

陈玉珠朝自己那张床努努嘴,韦若昭这才放心地笑了。陈玉珠在床榻边坐下:“姐姐你怎么了?吓死我了!”

“没什么,我得了血热之症,常常会这样的,过一阵子就好了。”

“血热症,那不是会……?”陈玉珠脸色大变,时人都知道,那可是一种无药可医的绝症啊!她一时间不知该说些什么,话卡在了半中,反倒是韦若昭释然地冲她笑了笑。

“是啊!我活不了多久了。”

陈玉珠的眼泪忍不住掉下来。韦若昭伸手轻轻拍了拍她,又拼着虚弱地身子,朝她笑笑。

“傻妹妹,哭什么?你又不认识我。”

“这不是认识了?”陈玉珠哭得更加伤心。

独孤仲平静静地听着对面少女的讲述,讲到这里,她的神情看起来十分伤心,但很快又变得明朗起来。到底还是个小姑娘,总是跟着一时的心情走。独孤仲平不自觉在以职业的习惯观察着这个徒弟,但忽又隐隐地觉得不妥,但到底是哪儿不妥,他也说不出。好在他这徒弟又完全沉浸到回忆里,没有觉察他眉宇间这些细微的表情。

又过了几天,陈玉珠与韦若昭一起背着竹篓去上阳观后山采草药。

“他是我姑姑的儿子,从小我就认识他,一处玩,一处上学,他字没我写得好,诗没我做得好,马没我骑得好,就连双陆棋也下不过我。哦!对了,他还拖鼻涕,小时候就拖,现在二十岁了还拖鼻涕!”陈玉珠边走边愤愤地数落着她那糟糕的表哥。

韦若昭哈哈大笑起来,道:“我不信!”

“是真的!”陈玉珠说着在自己的鼻子下比画一下,“就挂在这儿!”

韦若昭笑得更加前仰后合了。

“居然逼我嫁给他,他们真是昏了头了。你说要是你,你会怎么办?”陈玉珠说得愤愤,边走边挥舞着手中的一杆竹杖。

“要是我呀,”韦若昭不假思索地一笑,“就从这山上捉一只猴子来。入洞房的时候,把这猴子蒙上盖头,放到他身边,等他一掀盖头……”

陈玉珠也开心地笑了起来,道:“好啊!好啊!这个办法好,到时候再放一股烟,我这个傻表哥一定以为这猴子就是我变的!”

两个女孩大笑一阵,陈玉珠忽然又忧伤起来。

“有时候,我倒真想变成只猴子。它们能在山里自由自在地来去,想到哪儿就到哪儿,想吃什么就吃什么。哎!再告诉你一件事,韦姐姐,你要发誓,绝对不能说出去!”

韦若昭忙点点头,道:“我发誓,若说出去——就罚我嫁给你表哥!”

陈玉珠一笑,于是凑到韦若昭耳畔一阵低语。

“啊?真的?”韦若昭的脸刷的一下红了。

“真的!是小时候,他总尿裤子,所以只好给他穿开裆裤,我都看见了——丑死了!一想到要和这样一个人睡在一张床上,过一辈子,还要给他生孩子,我就好像……就好像已经七十岁了,可我才二十岁不到啊!”

韦若昭一时间也不知该如何安慰陈玉珠,只好想办法转移话题,于是就问:“不说这个啦。哎,你知道城里哪儿最好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