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回 鸳鸯锦帕(第2/19页)

黄蓉伸了伸舌头,笑道:“老顽童好险!”

一灯接着道:“这一来我可气了,说道:‘周师兄,我确是甘愿割爱相赠,岂有他意?自古道:兄弟如手足,夫妻如衣服。区区一个女子,又当得甚么大事?’”

黄蓉急道:“呸,呸,伯伯,你瞧不起女子,这几句话简直胡说八道。”那农夫再也忍不住了,大声道:“你别打岔,成不成?”黄蓉道:“他说话不对,我定然要驳。”在渔、樵、耕、读四人,一灯大师既是君,又是师,对他说出来的话,别说口中决不会辩驳半句,连心中也是奉若神圣,这时听得黄蓉信口恣肆,都不禁又惊又怒。

一灯大师却并不在意,继续讲述:“周师兄听了这话,只是摇头。我心中更怒,说道:‘你若爱她,何以坚执不要?倘若并不爱她,又何以做出这等事来?我大理国虽是小邦,难道容得你如此上门欺辱?’周师兄呆了半晌不语,突然双膝跪地,向着我磕了几个响头,说道:‘段皇爷,是我的不是,你要杀我,也是该的,我不敢还手。’我万料不到他竟会如此,一时无言可对,只道:‘我怎会杀你?’他道:‘那么我走啦!’从怀中抽出一块锦帕,递给刘贵妃道:‘还你。’刘贵妃惨然一笑,却不接过。周师兄松了手,那锦帕就落在我的足边。周师兄更不打话,扬长出宫,一别十余年,此后就没再听到他的音讯。王真人向我道歉再三,跟着也走了,听说他是年秋天就撒手仙游。王真人英风仁侠,并世无出其右,唉……”

黄蓉道:“王真人的武功或许比你高些,但说到英风仁侠,我看也就未必胜得过伯伯。他收的七个弟子就都平平无奇,差劲得很。那块锦帕后来怎样?”

四弟子心中都怪她女孩儿家就只留意这些手帕啦、衣服啦的小事,却听师父说道:“我见刘贵妃失魂落魄般的呆着,心中好生气恼,拾起锦帕,只见帕上织着一幅鸳鸯戏水之图,咳,这自是刘贵妃送给他的定情之物啦。我冷笑一声,却见一对鸳鸯之旁,还绣着一首小词……”黄蓉心中一凛,忙问:“可是‘四张机,鸳鸯织就欲双飞’?”那农夫厉声喝道:“连我们也不知,你怎么又知道了?老是瞎说八道的打岔!”哪知一灯大师却叹道:“正是这首词,你也知道了?”

此言一出,四大弟子相顾骇然。

郭靖跳了起来,叫道:“我想起啦。那日在桃花岛上,周大哥给毒蛇咬了,神智迷糊,嘴里便反来覆去的念这首词。正是,正是……四张机,鸳鸯织就……又有甚么甚么头先白。蓉儿,还有甚么?我记不得了。”黄蓉低声念道:“四张机,鸳鸯织就欲双飞。可怜未老头先白。春波碧草,晓寒深处,相对浴红衣。”

郭靖伸掌一拍大腿,道:“一点儿也不错。周大哥曾说美貌女子见不得,一见就会得罪好朋友,惹师哥生气,又说决不能让她摸你周身穴道,否则要倒大霉。蓉儿,他还劝我别跟你好呢。”黄蓉嗔道:“呸,老顽童,下次见了,瞧我拧不拧他耳朵!”忽然噗哧一声笑了出来,道:“那天在临安府,我随口开了个玩笑,说他娶不成老婆,老顽童忽然发了半天脾气,颠倒为了这个。”郭靖道:“我听瑛姑念这首词,总好像是听见过的,可是始终想不起来。咦,蓉儿,瑛姑怎么也知道?”黄蓉叹道:“唉,瑛姑就是那位刘贵妃啊。”

四大弟子中只有那书生已猜到了五六成,其余三人都极是惊异,一齐望着师父。

一灯低声道:“姑娘聪明伶俐,果真不愧是药兄之女。刘贵妃小名一个‘瑛’字。那日我将锦帕掷了给她,此后不再召见。我郁郁不乐,国务也不理会,整日以练功自遣……”

黄蓉插嘴道:“伯伯,你心中很爱她啊,你知不知道?若是不爱,就不会老是不开心啦。”四大弟子恼她出言无状,齐声叫道:“姑娘!”黄蓉道:“怎么?我说错了?伯伯,你说我错了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