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天命何其重,我命何其轻

如殷黎生所料,苏长安最后还是妥协了。

他确实没有选择。

天岚院的处境已经不允许这个少年再瞻前顾后,只有走一步是一步。至于前方究竟是地狱还是天堂,谁也说不清楚。

人群已经渐渐散去,这一年一度的百院宴在此刻终于是收场了。

苏长安与古家的小侯爷也在不久前离开。

殷黎生送他们到经纶院的门口,他看着那少年的背影在风雪里,被街道上的灯火拉的越来越长,也越来越稀疏,最后消失不见。

他脸上的笑意忽的收敛,负手立在那里,嘴中发出一道叹息。

“这应当是很艰难的一条路啊。”他这么说道。

眼神迷离,思绪不由得又飘向远方,飘向那座学院。

那是他来到长安的第八个年头,也是他在天岚院修行的第八年。

那一天夜里,他站在门外踌躇良久,终于是敲响了天玑阁的大门。

“黎生吗?进来吧。”屋内传来了那位男子的声音。

那时也方才二十出头的殷黎生闻言,终于是鼓起勇气踏了进去。

到现在他还依然记得那天夜里,那间房间里面的情形。

当时的大魏经过数十年的休养生息,国富民足,兵强马壮。

圣皇向来不是一位满足于现状的人。

他西征蛮族,北伐妖国。

边关捷报连连。在汉室手中丢失的西凉与北地,就这么被他一点一滴的收了回来。而作为这背后最主要推手,天岚院的地位自然是水涨船高。那是圣皇与天岚院志同道合的十多载光阴,亦是大魏最强盛的十多载光阴。

作为天岚七星之一的天玑,这个男人的房间却很平常。

既不显得富贵,也未有刻意的节俭。

一对金丝楠木做的座椅置于屋前,上面放着一盏香炉,点着不知名檀香,一缕青烟笔直的向上,于两尺处萦绕开来。一侧的墙上挂着一张山水,画风古朴,却藏着真意。另一侧摆放着一张红木做的矮榻,上面放着些许茶水。而一位白衣男子,此时便盘膝坐于其上。

“你来了!”男子看向他,他有些苍白的嘴唇上下起伏,如此说道。看得出他的精神并不太好,病恹恹的,像是染了重病,但他的脸上的笑容却不似作假,亦不难看出,他对于能见到眼前这个少年,很是高兴。

还是少年殷黎生见他这般模样,心里莫名的一痛,更加坚定了心里的某些决心。

“师傅。”他唤了一声,然后抬起长衫的下摆,端端正正的坐于矮榻的另一边。

“怎么这么晚还来找我?莫不是修行上有何问题?”男子提起身前的茶壶,给殷黎生倒上一杯茶水,然后递于他的身前。

“无事。”殷黎生摇了摇头。“只是有些时日未见到师傅,故而过来看看。”

“呵呵。”男子笑了笑,有些歉意地说道:“为师这几日有些事务缠身,故而未来知道你修行。”

“无碍。”殷黎生说道。“弟子这几日研究周易颇有所得。便为自己卜了一挂。”

那时,寒风乍起,透过天玑阁的大门的缝隙吹了进来,撩起这对端坐于矮榻上的师徒额前的发丝,也摇曳了房间里的烛火。

那火光晃动,将殷黎生年轻的脸庞照得忽暗忽明。

男子的神情一变,他的温润的声音变得有些暴躁:“你怎能为自己卜卦?你可知我天玑一脉有祖训为……”

男子的话还未说完,便被自己的徒儿打断。

“徒儿自然知道。”殷黎生这般说道。“可是师傅不也为自己算了一卦,方才找到我的吗?”

“这怎能一样!”男子猛地站起了身子,手中长袖一挥,背对着殷黎生而立,显然是动了真怒。

但殷黎生似乎早就料到男子会有此番反应。故而脸上的神色并没有太多变化,他继续说道:“徒儿自然记得师傅教诲,也知道天玑一脉的祖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