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 陇头行(上) 第六章 江上晴云杂雨云(第4/5页)

果然旁人不觉,场中韩锷却一直留意,他的面色不由变了。他心有旁顾,忽让众人莫名其妙的反身一挺,凭空使出个当此局势万万不须用也不该用的扭转身段来,冠后长发猛地一飘,已在空中卷住了那枚暗器。

艾可的脸上却笑了,她要看的就是他惶然失措之态,凭什么他总能这么定定的!她脸上笑意越欢,手底出针更是阴密毒辣。韩锷激斗之中,只有以袖角散发迎空甩摆,卷开她阴袭小计的“隐私针”。

——发丝三千,纠纠缠缠。人世中所有的争斗他原不怕,他怕的却是微一伤损自己那无多的牵绊。路肆鸣忽喝了一声“咄”,呛然一声,刀势突起。这一刀直直而劈,直劈向韩锷胸前。激斗之下,彼此心中已存敬意。韩锷刚以发卷落艾可发来的三针,仓皇无措之下,无力再避,竟施出那战“倒卧铁板”。只见他腰一扭,凭任那路肆鸣的一刀向自己当胸劈下,袖角却一甩。已卷向艾可射向小计的暗器,可空中银芒一闪,艾可这时却有一针已攻向他!他自己一剑剑势已到身后,不及回转,更不及躲避路肆鸣下击之刀,却让人难料的反从他自己的胯下一击而出,直袭路肆鸣颈侧。

若论这一招,他仓惶无措,只以较技而论,他是已败,但这招却是败中但求偕亡的招数了。路肆鸣的刀势及于他胸口不足毫厘之际忽端凝而收,似已知再斗下去只怕是两伤之局。而韩锷此时却已不能收发由心,长剑在路肆鸣颈侧一划,却留下了丝浅浅的血口,方才勉力收住。旁人多未看清,只听有人仓惶惊道:“四明刀客败了……”

一语未完,路肆鸣刀锋已收。韩锷挺身立起,面上惭然一笑,他不知艾可的阴袭是不是与路肆鸣商量好的,但敬他刀法,拱手愧道:“不好意思,伤了路兄,是我败了。”

路肆鸣面上也难得的微有笑影:“你是败了。但这是两亡之局,你死先我一瞬,但我难逃你死后犹未撤劲之剑。”

韩锷说出了“我败了”三个字后,却只觉心头一空。当日在芝兰院中,他也败过一次,可那一次,他毕竟心有不甘,犹可托词为非战之罪。可今天,当面搏杀,他还有何话说?他心中郁勃难释,但一向不惯于开言解释。他斗不过这个人世,斗不过就斗不过了吧。静了一下,他才冷冷道:“好,我这就到陇中去。”他一转身,返向座间。日影在他颈边一晃,却有一毫银白色的影子在他耳根一闪。路肆鸣心中一跳,那却是韩锷于险斗中没有避开的‘隐私针’。路肆鸣此时才明白韩锷为何在搏杀正激时突出败招,心下却不由一怒!他一向顾忌艾可家世,对她一直颇为隐忍,加上艾可对他家人这些年颇多照顾。所以两人面上交好,他也不肯轻易触怒她,可今日……

韩锷已返回座间,座后有一张还是一脸茫然,不敢相信的小计的脸:锷哥怎么能败?他又怎么会败?他是他的英雄!

韩锷一句话不说,他没看向他老父,伸手轻轻一拉小计。又犹豫了下才拉起了那还懵懵懂懂的父亲,一拍马背,那马儿已一跳而起。他飞身而上,那马儿似也知自己主人心中郁闷,放蹄之下,就向芙蓉园外跃去。

那边路肆鸣忽一咬牙——得罪艾可也就得罪了吧,他不能不像一个男人!只听他扬声道:“锷兄,是我弄错了,你没有败。你中了暗算,陇中之约,大可不守。”但他也不便明言,至此一顿,又怕韩锷死性,果就一去陇中不返,当下加了一句话道:“否则我必此生抱愧!半年之后,紫宸之畔,你一剑重来,你我再无别无他顾的一战!”

渭水边,小计怯怯地拉了拉韩锷的衣角,不敢抢先开口。

韩锷的老父已经去了,他似乎想安慰下韩锷的新败,却言不及义,在他眼中,儿子可以与艾可之流平起平坐已极是荣华了。他口气里的语意却让韩锷不耐,虽然韩锷没说什么,但两人之间却也静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