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斑骓待(上) 第三章 画图省识春风面(第2/3页)

那小孩儿拉着他却并不向大街走,而是一拐拐进了那个沟边上的一条小巷。巷弄深幽,沟里隐隐浮起一蓬水意,不知怎么像有一种说不出的意味,韩锷又有了那一晚诡异的感觉,不由道:“这是什么地方?”

那于小计回头看了他一眼,目光中若有深意:“韩爷这里都不认得?这里就是有名的‘御沟斜’了——又叫‘玉钩斜’。”

他看了韩锷一眼,见他还不明白,就自轻声解释道:“据说,在汉朝时,凡是宫里有什么遭嫉的宫人。被人暗害后,就会埋骨于此,原来还传说这里半夜都有鬼哭的。所以有了个香恻的名儿,叫‘玉钩斜’。”

韩锷一抬眼,离这里不远的北面就是洛河对面的宫宇殿舍——‘玉钩斜’?——是不是所有的富贵权势之侧都有些阴风惨惨之地?那孩子却已牵着马儿到了。他停在了一个青檐瓦、白粉墙的屋舍之畔,只见那瓦舍之侧高悬了一个布招,布招上写了‘余姑姑演命推算’七个字。这小屋僻静,像没什么客人。那于小计笑道:“韩爷,请下马。”

韩锷依言下马,只听于小计已冲屋中叫道:“余姑姑,我给你请的人来了。”屋里就听一个苍老女子呜噜呜噜含糊不清地叨咕了一声。那声音似老似嫩,说不出的怪异。韩锷已随那孩子走进屋内,只见屋内一案一榻,另设了两三个小凳,摆设竟极为萧条。案后榻上盘腿坐着个女子,那女子看脸年纪似不大,也不过三十有余,但一头头发却已花白。最奇的是她的一双眼白垩垩的,竟是盲人。她胸膛干瘪,发出口的声音就似出自深岩古穴,说不出的让人空茫难受。只见她哼了两声,一双分明看不见什么的眼有如前生旧世般地向韩锷脸上盯来,直盯了好久,才嘎嘎道:“韩公子。”

韩锷心里升起一丝失望——不是方柠。但对方一口就叫出了他的姓,不由又惹动了他的好奇之心。这女子分明他从未见过,但他却有一种感觉,像是见过了两三次一般。

旁边小计笑道:“余姑姑,人我给你带到了,那我先走了啊。”那女子不理,还是瞪着一双盲眼看向韩锷,口里叹道:“你不该到这洛阳城来。”

韩锷奇道:“为什么?”

那女子叹道:“我闻得出你命带花煞,而这洛阳城原是个内媚之地,久留于此,对你无宜。”

韩锷一愣,他虽不信这些神门鬼道,但后背不知怎么就被那女子说得有些凉飕飕的。只听那女子道:“你会遇到好多女子,但这些女子,怕都是要来害你的。”

韩锷不想再听她胡说八道,插嘴道:“余姑姑,请问……您怎知小可贱姓?”

那女子说话时只见喉头耸动,两片嘴唇却不动,模样极为怪异,腹中发音般地道:“贱姓?要是这一个‘韩’字和‘长庚’和‘含青’两剑牵连在一处,当今技击名家虽多,只怕就没有人敢说这个姓是什么贱姓了吧?”

韩锷一怔,他掌中双剑不自谦的话,确实可以说是名动四方,只是,这一个洛阳城的瞎女人怎么会知道的?那女子似明白他心中疑问,笑了下——她面上一笑,只见面上皮肤就一阵牵动,让韩锷都不敢细看。只听她道:“我这个瞎女人虽不能看,但好在,有损则有益,我还会嗅。韩公子是六天前到的洛阳城外吧?却一直在洛阳城外踌躇不进,不知却是为何?早在那时,我就嗅到了这久未出世的‘长庚’与‘含青’两剑的气味了。”

韩锷只觉背上寒毛一竖。那女子却拿起个雕花烟匣,轻轻打开,一双手抖抖地点起了一小团龙团细香。把它放在香炉内,那香烟顺着香炉盖上的细孔轻轻散发了开来,一时一室氤氲。韩锷闻得,只觉脑中一清,接着又是一昏。他心里一惊:有毒?但以他的历练,马上又发觉自己多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