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二(第2/6页)

但听了杨登科的叙述,董志良还是愣怔了半天,脸上显出一丝惶惑。他大概没想到杨登科那十五万元会弄出个这样的局面。

见董志良沉默着,杨登科鼻头一紧,泣不成声道:“董局长啊,我一个普通司机,因为你的栽培,又转干又提拔,也算是人模狗样了,可我不但没能好好报答你,却给你闯下这么大的祸,我真是无地自容啊。我自己判刑坐牢是自讨的,连累了您,我怎么担当得起啊!”

林子外的天空一下子阴沉下来。董志良还是没声。杨登科侧首偷偷看了他一眼,见他脸色越拉越长,赶忙把目光挪开了,用手捶打着自己的脑门,大骂自己不是东西。骂够了,才试探着问了问董志良,现在还有没有挽回局面的可能。

董志良透过树丛,望着远处依稀的山影,沉思良久,才长叹一声,说:“事情到了这个地步,我们已经没有什么退路了。”杨登科说:“董局长,我反正是木匠戴枷,自己做的,没话可说,您一定要想个办法,保护好自己。”

董志良又不吭声了,再度陷入沉思。杨登科真想跪到他前面,央求他原谅自己,说:“老板您说吧,您要我下油锅,我也不会眨一下眼睛的。”董志良有些不耐烦了,说:“谁要你下油锅了?你下了油锅就能解决问题了?”

杨登科再不敢出气了。秋风起时,林地里的落叶上下翻飞起来。过了好一阵,董志良这才缓了缓语气,说道:“你那十五万元暴露了,我那十五万元也得交出去。交出去事小,不就十五万元吗?只是我们恐怕都得到里面去呆上几年。”杨登科说:“如果我能替罪,我真愿意把您的几年都揽到我的头上。”

董志良看一眼杨登科,说:“如果要你替罪,你真愿意?”

从董志良的目光里,杨登科看出他肯定有了主意。舍卒保车四个字又浮现在杨登科脑袋里。他很认真地说道:“我这可是说的真心话,没掺一点假。”董志良说:“其实也不是要你替什么罪,只要你肯跟我配合,这对我们双方都是有利的。”

董志良的话让杨登科稍稍振作了一下,他说:“老板您就开句口吧,我一切都听您的。”董志良说:“我已经想好了,与其我们两个一起都进去,还不如只进去一个,留一个在外面打点照应,也许还能让里面的少吃亏,并提前几年出来,一切可以重头开始。你说你是愿意进里面去,还是愿意留在外面打照应?”

杨登科深深知道,可怕的不是进里面去,而是进去后外面没人照应。他就不止一次两次见过这样的事,有人判了十年八年,可送进去后,外面有硬关系,不是保外就医,监外执行,就是立功减刑,提前释放。只是自己一个小小科级干部,除了董志良再没有别的过硬的社会关系,如果让董志良进去,自己怎么在外面照应?而董志良已是市委常委,以后不是市委副书记,至少也会是常务副市长,完全具备这样的实力。何况何场长给的三十万元是自己经手的,哪有让董志良代自己受过,进去遭罪的理?杨登科当下表示说:“我非常愿意进去,别说还有您在外面照应,即使排除这层因素,我也心甘情愿啊。”

董志良似乎被杨登科的话打动了,眼眶里盈满了热泪。他抓住杨登科的手,哽咽着说道:“登科我的好兄弟,这一辈子结识了你,真是我的福分。”然后从身上拿出一张银行龙卡,塞到杨登科手上,说:“这里有四十五万元存款,你立即取十五万元出来,主动交到检察院去,就说何场长给的三十万元,你是分两个地方藏起来的。卡里另外三十万元,留给你的夫人和孩子,算是我对你们的酬谢,也好消除你的后顾之忧。”

看来董志良把什么都考虑到了。当领导的就是当领导的,不仅泰山崩于前而无惧色,还能走一步看三步,这叫杨登科不得不心悦诚服。手里拿着龙卡,杨登科忽想起上衣内袋里还塞着一个微型录音机,就问心有愧了,责怪自己目光过于短浅,只见树木,不见森林,不懂得从大处着眼,正确分析判断事态发展的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