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三(第2/5页)

杨登科知道这是聂小菊有意为之,无奈地耸耸肩膀,低了头,嘴巴对着水龙头,喝了两口生水,然后随便穿了件外套就出了门。在街边小店塞饱了肚子,又准备回家继续睡觉,路上竟被一个算命先生叫住,要给他看相。杨登科平时根本不信这一套,也是穷拜佛,病问仙,这一段时运不济,算算就算算吧,于是坐到了算命先生前面的马扎上。

算命先生眯着双眼将杨登科打量了一番,笑道:“别人的相,一般二三十元一个,先生你这个相,我至少要收五十元。”杨登科说:“这是何因?”算命先生说:“我一看就知道你是吃皇粮的,虽然现在碰到了一点小挫折,将来必有大用。”

杨登科感到一丝惊讶,说:“你怎么知道我是吃皇粮的?”算命先生说:“你额头上有一个字。”杨登科下意识地在额头上摸摸,说:“我又不是古时的刺配犯人,额头上能有什么字?不就是一额头的抬头纹么?”算命先生说:“一般人能看见的自然是抬头纹,在我算命先生眼里便成了字。”杨登科心想也有些道理,要么他又怎么吃得了算命这碗饭呢?便问道:“那是什么字,说说看?”算命先生说:“一个公字。”

说得杨登科满脸迷惑,问道:“公字?什么公字?”算命先生说:“公家的公,我从你额上的公字就知道你是公家的人,公家人自然就吃的皇粮罗。”

杨登科不觉粲然。照他如此说来,不吃皇粮的人额头上岂不要有一个私字?这是明摆着的无稽之谈。却觉得还有些意思,也就让他继续算下去,倒要看他能算出什么名堂来。算命先生见杨登科没否认自己公家人的身分,便从公家人的角度,说:“先生肚有诗书,为人正直,德才兼备,有匡时济世之才。只是近来运势欠佳,稍稍受了点挫折。不过再走运的人也可能碰上不太好迈的坎,这就叫做福兮祸之所伏,祸兮福之所倚。而且你的面相很清楚地告诉我,你很快就会从这个坎上迈过去的,而这个坎一过,前面就是坦途,日后你必然一帆风顺,官运亨通,享不尽的荣华富贵。”

这些话虽然都是说得过来也说得过去的,想想却也不无道理,杨登科便由着算命先生一路道来,只偶尔有意无意地搭讪两句,权且当做玩笑来逗乐。

也是怪,听完算命先生的神聊,杨登科心头那堆积了多时的郁闷不觉得竟稀释了许多,心平气顺了许多。想起现在人们什么都兴买,花钱买平安,买健康,买乐子的都有,自己花钱买个气顺,也是值得的,于是伸手从身上掏出一张五十元钞票递到算命先生手上。

有意思的是杨登科转身正要走开,算命先生又叫住他,找给他十元钱,说:“这是按20%的比例给你的提成。”

杨登科一时没反应过来,说:“看相还给提成的?”算命先生说:“这是行规。”杨登科说:“这是我自己的钱,要你提什么成?你一开始就喊四十元的价不就得了?”算命先生说:“先生差矣,你的命值五十元,喊作四十元,岂不让你掉了价?何况你是公家人,也用不着自己出钱算命。”杨登科说:“我给你的钱不是我自己的,还是在路边捡的?”算命先生说:“我还要给你开发票呢,这是专门给看相的公家人准备的,你可以拿回去报销。”

杨登科更加惊奇了,说:“看个相还给发票?”

算命先生笑而不语,从身上掏出一个窄开小本,撕了一张五十元面值的发票,递到杨登科手上。杨登科接过去一瞧,是盖了税务章的正儿八经的开餐发票,说:“又不是在你这里吃饭,给张开餐票,我怎么拿去报销?”算命先生说:“先生就不要瞒我了,我经常给你这样的先生看相,知道你们公家人的规矩,干什么都可以借开餐的名义报销,包括到发廊里跟小姐睡觉,也是可以算作开餐,要了发票回去报销的。这也毫不奇怪,圣人云,食色,性也,食是开餐,色又何尝不是开餐?食不用多说,单看这个色字,就是几和巴合成的嘛,说穿了就是几巴。几巴是什么意思就不用我明说了。把圣人的话说成现在的大白话,叫做人有两个巴,上有嘴巴,下有几巴,嘴巴也好,几巴也好,饿了就要吃,这是人的本性或者天性。我这里说得远了点,我的意思是开张开餐票给你拿回去报销,是完全符合圣训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