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万里长城今犹在(第6/23页)

侄儿打不知痛、骂不知羞,崔风宪忍无可忍,提起蒲扇大手,正要一耳光重重搧落,却听徐尔正微笑道:「哎,震山,君子远庖厨,这等贱役怎好劳动少爷?」他拍了拍手,朗声道:「小秀、小茗,妳两个去端杯茶来。」「是。」两名丫嬛甚是乖巧,听得老爷交代,便一齐转身走了。猛见两名少女同行,那崔轩亮啊呀一声,大气还不及喘上一口,便一马当先冲入后厨,还怕慢了一步半步。

俗话说:「猫见腥,涨破脊梁心」,看侄儿丑态百出,崔风宪满面涨红,一张老脸不知望哪儿搁去,眼见徐尔正笑嘻嘻地瞧着自己,忙羞愧道:「对不住,这……这孩子打小就是这德行,却让大人笑话了。」徐尔正摇手直笑:「没事,年轻人,应该的、应该的。」人逾七十,随心所欲不踰矩。这徐尔正辈分极高,乃是洪武年间第一批进士,为人却颇随和,天下一切都已见怪不怪。纵使两个婢女大着肚子出来,他怕也是笑呵呵的。

阳光颇烈,大海却是蔚蓝辽阔,任谁都要胸怀大畅。徐尔正吹着海风,一边远远瞧着崔轩亮,捋须含笑道:「震山,你自己有儿子吗?」崔风宪叹道:「咱们崔家男丁不旺。我自己只有两个女儿,我大哥也只留了这个命根子下来。唉……都怪我老婆,把他惯坏了。」徐尔正笑道:「这也不能怪尊夫人。瞧瞧这孩子,多讨女人家喜欢?」远处传来银铃般的笑声,只见侄儿抱起了小狮子,在少女面前蹦蹦跳跳,傻气愚蠢,直逗得两名婢女咯咯娇笑,片刻也停不下来。

崔风宪叹道:「不瞒大人。我这侄子别的能耐没有,就是这水磨功夫厉害至极。为搏佳人一笑,他可以装乖露丑,倒立悬梁,便算丢光十八代祖宗的颜面,这小子也是在所不惜。」这话一说,更逗得徐尔正猛拍大腿,仰天大笑:「难得!难得!令侄如此人品,天下罕有哪!无怪尊夫人宠他了。」都说「虎父无犬子」,这崔轩亮却不知怎地回事,打小性情便和英雄好汉透着相反,人家读书吊发悬梁,他老兄昏昏欲睡,念书写字、手艺巧工,甚且是强身练武,没一件事能专心,便连赌博饮酒也是心不在焉,说来世间唯一能让他痴心挂记的,便是那两个字:女人了。

打十四岁起,崔轩亮便魂不守舍,每逢女人经过,不论老幼美丑,总要让他双眼吊直,迷糊个半天。崔风宪怕他做出有辱门风之事,便将之关在家里,不许出门,谁晓得此子在家中闷了几日后,居然和两个堂妹打情骂俏起来,什么大老婆、小老婆的乱叫一通,气得崔风宪拿起大榔头,追得侄儿落荒而逃。

也难怪侄儿风流了,如同过世的大嫂,崔轩亮肤色白皙,五官秀美,样貌可以说是百中选一,宛然便是个翩翩公子。除此之外,他还有个别人求之不得的好处,他长得高。如同当年的大哥,侄儿体格魁伟,虽在弱冠年纪,却比叔叔高了半个头。可说得天独厚。这蝶恋花之事,自是演之不尽。什么练武读书,全都不如一场春梦。

眼见崔风宪长吁短叹,徐尔正笑道:「震山,你别老是愁眉苦脸的。你这回过去烟岛,不就是要去找魏宽提亲的么?想贤侄如此神通,此行必定满载而归啦!哈哈!哈哈!」听得徐大人着意调侃,崔风宪更窘了,忙道:「大人别笑话我了,这魏家已经放出话来啦,这回不论是谁来求亲,哪怕你是皇亲国戚、天王老子,一样都得过三关。凭我侄儿那点乡下道行,能讨什么便宜?」徐尔正哦了一声,道:「怎么?讨房媳妇,还得过关斩将啊?」崔风宪叹了口气:「这魏家小丫头是出了名的貌美,东海上远近驰名,不单中原的几个豪族世家想结这桩婚,连朝鲜、东瀛、琉球的贵族也遣使来攀,你想魏家答应了这个,不免得罪了那个,还能不立个规矩出来么?」徐尔正道:「这魏宽年轻时英雄盖世,怎么临老来挑个女婿,反倒瞻前顾后、婆婆妈妈的?」崔风宪叹道:「这大人就不晓得了,现下烟岛当权的不是魏友逢,而是他的老婆宋莲香。」徐尔正惊赞道:「山东宋莲香,谁见谁遭殃,这下有好戏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