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三章我闻〔五〕

漆黑的岗上不时就有石头滚落,激溅起来的碎石子穿林打叶,若猝不及防闷头撞上个大块的,铁人也够受的。陆无归贴着石流的危险路径,向着乱石岗的顶端移动。

上坡的树林里忽然亮起了一朵火折子的苗焰,定在那里不动,十分醒目。

陆无归赶巧攫住一枚迸射的乱石,当做暗器打出。

火光熄灭,等待的人迎出林子。

离得近了,便看见此人头戴厚厚的毡帽,身穿棉袍,外罩狐裘,腿上套着保暖的绒毛裤子,足登一双牛皮重靴,秋夜微凉,可是这么一副装扮未免有点发烧坏了脑子的倾向,不过细细观察,这人口鼻真的透着森森寒气,倒也并非哗众取宠之徒。

这是陆无归自西北回返之后第一次见到王不破。咫尺距离,并肩而行,也能感受到一股冰沁的冷意,陆无归坦言说:“越来越糟,你能活过这个冬天?”

“找到个解决的法子,据说无量海莲月群岛天然生就着几处地火温泉,这边儿完事,我就出海碰碰运气,万一找着了,便熬得过去。”王不破搓着手说道。

“哦。”陆无归转问道:“这岗上种了吗?”

“哪有那么多的植株,给田中道设套就用了大半,剩下的也都挑着紧要路段种下,不过运气不错,还染了个杨仪。”

“既然染了两个,那现在上面的是谁?远威的是否留了活口?”按照陆无归的逻辑,倘使田中道、杨仪都被试炼花染了,那两人结局便无法更改,只要有一两个杀手懂得借力打力,两把当胸抵刺的血剑岂有不蹦折之理。

“现在上边困着三个,红叶亭姓萧的有点手段,给染了的两个做了缓冲,要不,还真被疯狗们得手了。这个杨仪为啥不能动?怎地,还能把金盆洗手的骆千河惹出来不成?”

“你以为单单只有一个杨仪么。如果远威副盟主再加老盟主掌上明珠,都丧在这里,你说远威会是什么反应?”

“顺着你的意思,咱们还得看人下菜碟?那郑家的来头更大啊,四大世家的小娘们也不能动了?”王不破吹起须边的冰霜,看向陆无归的眼神就有些异样,言下之意仿佛在说:是你还念着露水之缘吧?

“蚁窝不与谁为敌,但谁若视我为寇仇,我亦同等待之。杜风他们是疯狗,你也是么?”

王不破被陆无归冷眉相对,讪讪而笑,但仍争执道:“是王的意思?若是王的意思,今夜为何放出这么多疯狗?”

陆无归冷冷看着瑟瑟之人道:“王不破,你脑袋就是一团冰渣,王的意思也是你能质疑的?不思其义,只究外相不放,你还是落个冻尸的下场比较好。”

王不破心底生寒,瞬间战栗的感觉尤胜经络之中驱之不散的冻气,适才陆无归分明对他动了杀机。王不破也是个机智聪明之辈,这般刺激还猜不出个缘由,那地火温泉疗伤之途真就不用去了。

这是?

这是清洗?

黑暗仿佛将山岗与天空溶成了一体,实则二者还是有着深浅之分,落在武者眼中,对比明显之处就是山巅那水平一线。

望着模糊能判的山头,听着清晰可辨的激斗声,郑翠娥按剑加速冲攀,她不再有意隐匿身形,甚至发出一声清亮的长啸。

上方,墨汁渲透般的林子里,蓦然投下三道魅影。

郑翠娥长啸未止,背上剑出。

白鞘白柄的剑鞘,祭出的是芳华乍现的剑光。

女子鹊起突刺,娇躯凌空,衣袂飘飘,无凭无依,犹如黑暗中的舞者,然其手上锋锐不可阻格。一个杀手当空着剑,落地葫芦般滚落下山。

那山顶战局已入炽热之境,自觉分不到羹的大有人在,此时见有人自投罗网便忍不住杀心,虽然第一波三人试出了郑翠娥不同凡俗的高超剑术,但没有几个打退堂鼓,瞬时又有两个人从斜里杀出,横亘在郑翠娥上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