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一章怒放与凋谢〔一〕

清风高台,月夜牡丹,美景恒在,主人何往。金寒窗对着空荡荡的接星居,有些不知所措。

俄尔,他想及既然未见栾照下山,难道那个管家在撒谎?栾照一行人若早先在这山上聚宴,如今又去了何处?这花榭人去楼空,唯有一桌残席。

栾照宴请的是谁?

不知小六又查到了什么?

陆无归停在殿顶,准确来说是伫立在四起的翘脚之上。陆无归以眺望的姿态面对着深远的栾府,高挑的人影看来像是梵手的指尖。

金寒窗从花榭中走出,焦急奋力的向陆无归挥手。陆无归收回目光,面带一丝惊色飘身而下。

金寒窗期待着从陆无归身上得到线索,迎上问道:“怎么办?人究竟在这吗?”

陆无归点点头,向着两步远的几株牡丹示意。

金寒窗没跟上思维,迷惑道:“什么意思?”

陆无归指着地面的落花,道:“闲来无事,辣手摧花,明白了吗?今夜不光有栾照啊……”

“……”金寒窗低头细看,果见地面落花颇多,这几株盛放牡丹遭人无情摘撷,几乎完全凋零残谢,他疑道:“小六,这些被折断的枝叶,做这事的是刚才?”

陆无归郑重道:“来,那边小殿有点蹊跷。”

供殿是空的。

花榭与供殿,金寒窗一上来就搜过。

供殿只有一张深嵌于地的铁铸香桌,空间一览无遗。金寒窗跟在陆无归身后,他上看梁栋,环看窗阁,搞不明白何处有问题。

“噔噔”声响,陆无归敲起那张铁桌。

金寒窗醒道:“桌子?”

陆无归表情变得十分认真,轻声问道:“你杀栾照只是为小芙一家人昭雪冤屈?”

“当然。”金寒窗的回答不假思索,金玉做声。

陆无归单手在桌上按来按去,盯着金寒窗的眼睛,没有回话。

金寒窗忍不住道:“这桌子有什么?”

陆无归叹气道:“有的时候,真是猜不透你了。”

金寒窗眨眨眼睛,带有几分促狭道:“猜不透,你也不必沮丧,本公子向来高深莫测,你区区一个凡人,竟敢妄测天意?”

见这小子还有开玩笑的心情,陆无归不禁笑了,笑容懒洋洋又暖洋洋的。

金寒窗却急了,催促道:“有话你快说呀。”

陆无归摇摇头,手形一翻,掌心就压在桌角,他一发力,铁铸的桌角骤然歪斜,同时轧动声起,桌下的地面逐渐移出一方洞口,幽暗的阶梯从洞口顺延而下,两人的脚下竟然出现了一条秘道。

金寒窗挥拳叫嚷道:“我早该料到有机关,怎么可能没有这个,这狗贼跑得倒也快,纯是个耗子养的!”

陆无归道:“真要追?”

“要追!当然要追!狗贼十有八九还没有走太远。”金寒窗低头向秘道内里张望,只觉地道漆黯不知所向,茫然道:“好家伙,忒长啊,通向哪的?”

陆无归道:“要知道它连着何处,只有走通了才知道,想找栾照还怕这点儿黑?”

金寒窗想及栾照犯下的恶事,怒气就止不住的腾冲,撩了袖袍,便拾阶而下。金寒窗数步跨入秘道,却迟迟不见陆无归跟进。于是,金寒窗在秘道底部回过头来。只见陆无归仍然立在入口,身躯似动非动,看起来有些僵硬,而其目光中闪现的惊疑之色也教金寒窗感受到了几许异样。

“小六?”金寒窗轻呼。

“你小心……”

陆无归张大了口却没有发出声音,那语意完全是金寒窗大约的感觉。陆无归开口留讯,紧接着就迅疾挥手,竟催动了铁桌的机关。

在金寒窗诧异目光中,轧动声起,秘道口开始关合。透过最后的缝隙,金寒窗看见陆无归的手探上了剑柄。

黑暗阻断了金寒窗的思考。

金寒窗闭眼、睁开,举起手、伏身蹲下,缓缓伸手探触。可是四周无尽黑暗,只有鼻际能嗅到潮湿的霉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