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7(第2/3页)

他用那种哄小孩子的口吻说:“抑郁症真的没有那么酷,也没有多文艺,其实比起抑郁情绪来说,它反而更不容易被理解,就是所有人都相信你有这个病,它也不能成为豁免一切的免罪符。”

然后,他看着安萱,对她笑了一下:“所以还是不要得抑郁症吧。”

安萱看着他站起来,去拿扫帚,佝偻着背扫地。

安萱当时哭了。

她捂着眼睛,趴在桌上小声地哭。

她很想说,她真的很不喜欢自己,但她太想太想获得爱了。

“我真的没有恶意。”

她好像这么对沈听眠说,在沈听眠跳楼后的无数个日日夜夜,都这么想对他说,“我太缺爱了,不如你来怪我吧。”

没有抑郁症的保护外衣,她不知道谁还能来谅解她的软弱。她愧于向他人求救,因为没有堂而皇之的理由,她会害怕,怕自己的不足被诟病,被嫌恶,如今大家都不容易,但她的不容易就不配得到安慰吗?她不配得到爱吗?

而一旦抑郁症为她撑起了保护伞,她就不那么怕了。

都是别人的不对,是他们不了解这个病。

直到很后来,安萱成年后,她才发现这是个恶性循环,正是因为拿它来做保护伞的人太多了,所以人们对于抑郁群体没有好感。

她那时太小了,心怀愧疚和羞耻,迫切地想要逃避这个地方。

同学们只知道安萱不复从前,把QQ空间锁了,也不再表露什么,变得话越来越少,九月份开学便没有再来了,听说是转校去了其他地方。

谁也不知道安萱到底有没有抑郁症,或许连安萱自己都没有勇气知道。

沈听眠可能也不会来了。

李牧泽的妈妈跟他说:“我猜眠眠会做MECT,会因此忘记很多东西,这是不可逆的。”

李牧泽问她:“什么叫MECT?”

“无抽搐电痉挛治疗。”

李牧泽听不了这些话,他几乎是瞬间垂下眼睛,嘴唇用力撇了下,才没有哭出来。MECT在他的脑海里只是个模糊的概念,但是只要去稍微遐想这个场景,他便会心痛到无法呼吸,他不知道沈听眠还要受多少苦,而他对此无能为力,他明白爱不能替他免去什么。

他不断回忆过去和沈听眠相处的为数不多的细节,越来越发觉那些自以为是快乐的、幸福的时光,隐藏的痛苦都是有迹可循的。他想起来沈听眠对自己说:“你什么都不用做,也不用说,陪着我就行。”

他不知道理解能不能让沈听眠稍微好受一点点,就那么一点点。

如果可以,他想把沈听眠所有的难过都要过来。

李牧泽在课余时间看了很多心理辅导的书,自学心理学、哲学,他学习了伯恩斯新情绪疗法,观看了哈佛大学幸福公开课和动态静心教学视频。

爸爸私底下找过他,揽着他的肩膀:“泽泽,爸爸支持你。”

“你知道吗?病人让你离开,这是因为他们不是小孩子了,即使是生了病,也要懂事听话。”他告诉他这个秘密,“但他们是最渴望被爱的人,生活得允许童话的存在,我们不能保证结局是否是我们想要的,但我们要试一试才知道。”

“你妈妈对眠眠的态度,很像她当时那么对自己。也有可能,她在你身上看到了我曾经的影子,她不希望你那么辛苦。”

“但你还这么年轻,他也是,你们不怕试错,有那么一丢丢的概率能成功,就值得一试。”

李牧泽渐渐学会了不去打扰沈听眠,不再在手机上骚扰他,他知道他过得不好,知道他没有多余的力气来回复自己,他想他真的可以理解他。

很偶尔的时候,他还是忍不住给他发消息,他怕他忘了自己有多在意他:

眠眠,今天下雨了。

雨溅到了你的桌子上,我把书都搬到了下面,书没有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