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惑众(第5/18页)

这话如同一丛火苗,嗖地投进干柴堆里,全场登时炸了锅。人们面面相觑,将信将疑。台下徐晖三人顿成众矢之的,随时都会被愤怒的人群吞没。在这个瞬间,徐晖心头忽如明镜,原来伪装毫无用处,所有埋在阴霾处的龌龊之事总会暴露在光天化日之下,或早或晚,但决不错漏。难道司徒家族的荣誉便将如此毁于一旦吗?他不禁转头望向凌郁,见她嘴角微微抽动,怔怔凝视着高台上的司徒峙。

此刻不啻为司徒峙人生数于年遭遇的重大难关之一。他没料到和金人秘密往来之事竟而会在这抗金大会上被当众揭露,而且还是从自己的死对头口中说出来。他有一种不祥的预感,杨沛仑既然说得如此有板有眼,必定是获悉了某些内幕,抑或掌握了什么把柄。司徒峙只有这一刹那的时间思考,全江湖的人都瞪大了眼睛等待着他的答复。他手心里蓄满了紧张的冷汗,对方究竟知悉多少?究竟该如何应对?

然而司徒峙毕竟身经百战,心头越凝重,脸上却越松弛。他目光掠过杨沛仑,向台下众人缓缓说道:“司徒家族虽则出身商贾之家,但传承的仍然是江湖的仁义操守。雕鹏山对司徒家族素有细小误解,此事众所周知,也无须隐瞒。杨山主怀疑我们倒也还在情理之中,但若只是因为碰巧在金人辖境内见到了江南丝绸瓷器,便浮想联翩,以为是从南方贩卖过去的,那岂不是江南所有的帮派商会都难逃其咎了?江南武人的清誉和江北英雄一样昭若白雪,不容践踏。杨山主一人可担负得起?”

司徒峙把杨沛仑对司徒家族的声讨扩大到对整个江南的污蔑,此言一出,果然激起了众多南方宾客的共鸣。杨沛仑见司徒峙这一席话眼看就要扭转形势,振一振斗篷,冷笑道:“司徒先生好辩才!其实你同金狗做买卖,倒也没什么。君子爱财,取之有道嘛。可是千不该万不该,你不该去跟金狗中的王公贵族腻乎到一块儿。他们要的可不只是江南的手工精品,更是咱们的万里江山哪!”

一道狂闪从司徒峙脑海中劈开,当日在长江边上阻截完颜亮一行的就是雕鹏山来人。杨沛仑知道了,他知道了司徒家族最不可告人的秘密!司徒峙身子刚欲打晃,即被他强行定在当地。他默默告诫自己,你不能倒,不能败,这世上成王败寇,焉能任人践踏!

司徒峙遂摆出一脸沉痛,慨然说道:“欲加之罪,何患无辞?人前身后,在下对雕鹏山、对杨山主,从无诽谤诋毁,何以雕鹏山总要将莫须有的罪名加诸于司徒家族身上?在下无可辩,也不需辩。在下是何人,司徒家族行何事,自有浩然天地为证,更有台上台下诸位英雄评判!”

司徒峙的不辩恰恰就是最好的争辩,他把杨沛仑的指摘归结为雕鹏山因利害冲突对司徒家族的污蔑,十分合乎情理。他一口一个欲加之罪、莫须有,目光坦诚,言辞悲壮,很容易就让人联想起了遭陷害致死的忠义将军岳武穆。台下群雄的激动情绪被恰到好处地挑拨起来,人们从感情上不免向字字血泪的司徒峙倾斜。

“司徒老爷子可是忠义之士呀!”汤子仰适时在人群中喊道。马上就得到一片响应,众人纷纷议论:“司徒家族该不会卖国求荣”:“司徒老爷子定是被冤枉的吧”。

司徒峙深知要彻底扭转乾坤,尚须一记重拳。他见杨沛仑张口欲驳,便抢先说道:“今日在下倒是要问杨山主一句,既然杨山主口口声声指责在下为见利忘义的小人,而以正人君子自居,怎么江湖上才刚出现一部武学秘籍,即来争抢的并非司徒家族,却是雕鹏山呢?”

此言可谓一举击中要害。武功秘籍自雕鹏山手上得而复失,此事在江湖上早已不是什么秘闻。习武之人,谁不觊觎武功绝学?越是得不到,便越是眼红。司徒峙挑起了这根如鲠在喉的骨刺,每个人都顿觉不吐不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