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心旷(第3/16页)

此人是谁?他要抓走海潮儿吗?徐晖脑海中疑惑团团,他想冲过去救凌郁,可身体不听使唤,软绵绵地瘫倒,眼皮似有千斤重,挣扎了几下,终于沉沉合上。

凌郁是在一阵古雅柔和的琴声中醒来的。只一刹那的迟疑,她恍惚记起自己被人劫持,顿时惊醒打开了双眼。

眼前是一片青翠的竹林,劫持她的玄衣男子背坐在不远处抚琴。凌郁神志一清,立时摸索腰间,知洞箫还在,这才舒了口气,悄悄坐起身来。

琴声戛然而止。那位抚琴的男子说:“你醒了?”

凌郁索性站起,昂首问:“你是何人?都不敢以真面目示人吗?”

玄衣男子也站起来,转过身来:“我叫慕容旷。公子如何称呼?”

凌郁看着面前这个青年男子。他年纪和徐晖相仿,挺拔,英俊,淡淡含笑,身上衣饰虽无金玉绫罗,但袖口手绣、木笄雕花、腰间饰佩,却无不精工细琢,清新雅致,一看便知出自斯文人家。他父母双亲一定很疼爱他,凌郁心上忽不合时宜地掠过这个念头。美男子多会不自主地现出几分倨傲神气,这人眉目间却是一片平和,让人觉得他所讲的每一句话必都出自真诚。

但凌郁毕竟是老江湖了,不敢掉以丝毫轻心,只冷冷说:“你既不认识我,为何把我虏来?还用如此下三烂的手段?”

慕容旷脸上微微泛红,竟有些羞腆:“手段的确不怎么高明。也是不得已,若不将你迷倒,便没有十分的把握把公子你请来。”

“哼,好一个‘请’字!阁下既已抢了我们的信,又‘请’我来做什么?”凌郁的话口虽硬,心上却暗暗吃惊。毕竟深宫内院,戒备森严,又是晴朗朗的日头底下,真不知这人如何将自己一个大活人带出宫来。

“不错,信是我抢的。请你过来,正是为了此事。”慕容旷说:“这信是司徒峙给韦太后的吧?”

“信不是你写的,也不是写给你的,和你有什么相干?”

“是和我没有相干,但却和千千万万的人相干。”慕容旷淡淡地说。

凌郁心中疑惑:“你什么意思?”

“我的意思全在这封信里。”慕容旷从怀中掏出司徒峙的信函递给凌郁:“我想知道,假如公子事先就知道了书信内容,是否还会心甘情愿地代为送信?”

凌郁接过信来,司徒峙私人的火漆还打在封口上丝毫未动,显然慕容旷并未把信拆开看过。听他的口气,信的内容他却在到韦太后那里夺信之时就已知晓。究竟他是怎样事先获悉内容,简直匪夷所思。凌郁拿着这封信,心中已转过无数疑问。

慕容旷见她踌躇,便说:“请公子拆开看看信的内容。”

凌郁在他坚持的目光下,终于伸手打开了司徒峙亲手盖上的火漆。里面只有薄薄一页信纸,上面是再熟悉不过的司徒峙手迹:太后陛下万安!

完颜氏海陵王亮对太后数年暗赠金帛、良田相助,感激涕零,允不日送孝慈渊圣皇帝归西,以了却太后多年心结。臣已邀亮择日赴姑苏一聚。亮欣然,并寄希亲晤太后,共商大事。恳太后明示。

臣平江司徒峙叩上

寥寥数十字,凌郁却看出一头冷汗。

当朝羸弱,深受北方异族欺凌,如今已是江山零落,退至淮河以南但求自保。在无数汉人心目中,这夺走大好河山的金人无异于洪水猛兽,可怕亦复可恨。其实凌郁对司徒峙与北方金国人暗中往来一事早有所知,却始料不及,其渊源远不止于金钱交易,其中牵扯的更有两国朝廷。贵为国母,却亲自参与到出卖土地、财产以取悦异族,更暗中指使谋害正关押在敌国的前朝皇帝。如若双方会晤,不知还要商议出多少可怕的密谋来。而司徒家族在其中的角色,想必就是穿针引线、坐收渔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