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回 松下碎秋月 敢令幽燕惊(第4/13页)

唐宁也笑道:“其实匈奴鲜卑都已融入中华,大唐太宗的长孙皇后不也是拓拔旧族么?向远里说,盘古开天,女娲造人,三苗西徙南迁,箕子封朝鲜,殷人东渡,三韩避秦乱,南凉之后开吐蕃,如今所谓胡汉,当初还不一样本是同源,龙之子孙。”

韦玉筝道:“拓拔清,很好听啊。我还是唤你清姐姐吧。”唐宁见她果然改口,点头致谢。

却见前面不远人声喧哗,好生热闹。韦玉筝道:“那是什么地方?”

王举人道:“口马行。”

韦玉筝不解道:“甚么是口马行?”却见唐宁一脸不忍之色。王举人道:“口马行便是专卖奴婢和牛马的商行。”

韦玉筝虽然家道因落难而衰,但仍衣食无忧,家中还有几名仆人伺候,听了此言奇道:“为什么要将奴婢和牲畜一起卖呢?”

唐宁见她问得天真,叹道:“如今人分良贱,而奴婢又是贱人中最下者,律法中视作与牲畜一般的财产,随意欺凌买卖。你不见那小奚奴么,一般是父母所生,却卑下至此。”言到后来,有些愤然。他是平民出身,自小却与权贵子弟在一起读书,经常受欺负,对尊卑贵贱深感不平,偏生又读的是上下有别之书,习的是君臣尊卑之礼。

韦玉筝羞愧道:“我从小也有康叔王婶照顾,却不知他们如此可怜。”元清家中豪富,奴婢更是少不了的,脸上也有些挂不住。

唐宁道:“我到贵府,见过那几名仆人,你母亲待他们却很好。我适才决无讥讽你家之意,再说他们也未必是奴婢身份。奴婢是有奴籍的,寻常的仆人只是佣工,身份不同的。”

韦玉筝道:“当年我家有事,是康叔王婶一直守着我母亲到了汉中。十几年来在一起,我也一直将他们看作长辈。”

唐宁笑道:“我知道筝妹不会欺侮人的。”

韦玉筝报以嫣然一笑,又道:“那些人也怪可怜的,我想去看一看。”

走上前去,果然见那些奴婢被缚着当街和牛马一起叫卖,居然生意十分兴隆。元清生长云州,王举人便是并州本地人,从小司空见惯,也当作正常事情。唐宁在并州读过书,虽说也在乡下,却到太原应试举人时见过的。只有韦玉筝第一次见,触目惊心。

那店中专门有叫价之人,呼道:“十岁私白小奴一名,五十两。”无人肯买,一直降到二十五两成交。那人又牵出一人,呼道:“十岁南口女婢一名,六十两。”那女婢虽幼,却长得标致,有几人争购,价涨到一百两成交。

韦玉筝不忍再看,便要离去,那人又呼道:“十四岁奚奴一名,五十两。”韦玉筝等已走出几步,又听那人呼道:“诸位,莫看这小奚奴,他还会武功,可以作个护院使用。”

唐宁心中一动,回身看去,果然便是跟着龙城飞的小奚奴,不知为何那龙城飞将他卖了。韦玉筝也回头看见,不禁“呀”出声来。

那小奚奴会武功,却无人肯买。一位富商模样的买主摇头道:“小奴会了武功,这还得了,说不上哪天便养虎为患,杀主夺财也未可知。”众买主纷纷附和,降到二十五两仍无人肯买。

那叫价之人眼见此事不好,小奚奴被龙城飞卖了二十两,扣去官府抽税,再降价钱这口马行就要蚀本,忙入内与东家商议。不久那人出来呼道:“最低价,二十两。”众买主依旧摇头不肯。

小奚奴十分可怜,被缚着站在那里,听众买主诬他会杀主夺财,已是泪盈双眼,非常委屈。唐宁动了恻隐之心,回头看韦玉筝,韦玉筝知他想救小奚奴,便点头示意。

过了几日,为小奚奴脱了奴籍,更名奚郎,原想将他送回家,哪知他从小记事起便是奴仆,听说最早是从幽州军营卖出的,根本不知爹娘是谁。他又不愿回奚族,却喜欢行走江湖,三人别过元清与王举人,便从并州向东过娘子关到河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