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九 章(第3/30页)

周三道:“这有什么不能说的,三十年前,你就自称是老太婆,我看你却一点不老,现在你又自称老太婆,我觉得就像从前一个样子。”

周大婶的模样不像个六十的老妇人,因为她是个练武的,腰腿利便婀健,脸色红润而没有皱纹。

但是她的头发却已有点花白了,怎么样看来,也不会像是三十岁的人,只是周三说来,却极其诚恳,没有一点虚伪作态,令人非常感动。

周大婶心中甜蜜,脸上却有点不好意思道:“当着人家两个年轻人的面,你怎么好意思?”

周三却道:“这有什么不好意思,我说的是最正经的,就是在大街上,我也敢大声地说。”

周大婶无可奈何地叹口气道:“老头子,你是怎么了,越扶越醉,这些话非要当着人说!”

周三道:“是的,你也知道:要是不当着人,我就没勇气说出心里的话,要是只有我们两个人在一起,我只想跟你吵架。”

周大婶叹了口气:“你怎么一点都没变?”

周三道:“变不了的,你又何尝不是丝毫没变,如若是变了,你就不是我老婆,我也不是你汉子了。”

周大婶摇摇头道:“谭姑娘,你总算看见了,我嫁的是怎么一个男人了。”

谭意哥却感动地道:“周大叔赤诚无伪,直言无隐,是个了不起的男子汉,他喜欢你,就直接说出来,不像有些男人装模做样,我知道有个男人,娶了个很贤慧的妻子,尽心尽意侍候了他一辈子,那个男的却始终没夸过她一声好,那个做妻子的十分难过,以为自己不当丈夫的意,想不开吊死了,那个男人十分伤心,整整哭了三天三夜,不断地诉说着对妻子的感激,想念着她的好处。”

“那有这种贱骨头的。”

谭意哥道:“不但有,而且多得很,有些人是口不肯说,有些人是人在福中不知福,妻子在身边的时候,百般挑剔,一无是处,一旦失去了妻子,才知道妻子的可爱,追悔却已迟了。”

周三道:“可不是;我就是这种该打的男人,你刚走的时候,我是赌气不在乎,可是两个月后,我已经感到后悔了,就是面子上下不来。”

谭意哥道:“什么,两个月的事,您拖了几十年!”

周三坦然地道:“是的,不过这几十年中,我不肯低头,当然并不完全是为了赌气,我还觉得理上没输,想不透她为什么不能跟我在船上过活,直到今天你说起一个女人在船上的种种不便,我才知道确实是我的错。”

周大婶忽然感到委屈地道:“要经过几十年,你才知道自己的不对。”

周三道:“今天若不是谭姑娘的一番开导,我还是不知道我错呢,老婆子,这事也要怪你,因为你从来也没有跟我讲过道理,你只说受不了船上的生活,却没有说明为什么受不了。”

“那还用说,你自己没有眼睛,不会看的?”

周三道:“我怎么看?我从来也没看见你有不方便的时候,每天一大早起,我睁开眼睛,看见你已经是整整齐齐、干干净净的。”

“亏你还好意思说,天知道每天晚上我是怎么过的,把船划到背人的所在,才能做些女人身边的琐事,刮风下雪的日子,我更得半夜回到娘家去。”

周三讪然地道:“娘子,你知道我一闭上眼就像个死人,你就是把我扔下水去,我也不会醒的,你晚上做些什么事,我怎么会知道。”

周大婶道:“还好老娘没在半夜里偷汉子,否则你也是不知道的!”

周三笑道:“我就担心这个,因为我睡得太死,你就是召个汉子在旁边我也不会知道,所以找才要坚持住在船上,每天晚上停到水中央,叫人上不来,而且我坚持不肯换条大点的船,就是让船上容不下第三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