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第3/29页)

郭英故作讶然道:“副帅会说汉语?”洛瓦斯基有点讪然地道:“是的,敝人曾经在佳木斯城作过几年通事,担任中国和沙皇陛下之间的连络事宜,所以懂得一些中国话。”郭英心中暗笑,他是认得这个家伙的。

在京师时。他曾随从俄皇的使节朝觐过,那时因为他略通一点汉语,在京师四处活动,很引人注意。

郭英曾经暗中盯踪他一段日子,看看他到底在忙些什么,结果发现这家伙不怀好心,对中国的山川地势十分注意,身边带著几幅草图,故意跟一些行脚客商攀交情,请那些人就旅途所知所见,修正地图上的错误。

这个行为自然是不允许的,洛瓦斯基立刻被扣押了,他辩称自己曾经立下宏愿,想编绘一幅万国博舆图,因中国乃万邦之首,故要从中国开始,还乞求中国皇帝成全。

俄皇的使臣否认他的行为出于官力的指示,但却说俄皇对他的志向非常欣赏,也希望上国天朝,予以多方宽谅。

总是他们会说话,能满足朝中大臣自尊自大的心理,纷纷为他们求情,朝廷终于廷议,将洛瓦斯基放了。

那是六年前的事,六年中,洛瓦斯基也没继续从事万国舆图的伟业,却窝到这儿做官来了。

郭英一见面就认出了他,但他却不认得郭英,真正能正面相对见到郭家父子的人不多。

但他还在故意装蒜,乃故意耍出一招,果然把洛瓦斯基的汉语给逼了出来。

既然他开了口,双方倒是方便,可以直接交谈了。郭英道:“副帅!我必须问你一句,巴里斯王子是否还活著?”洛瓦斯基忙道:“活著,他是重要人质,主帅谕令要善加款待,不准虐待他,他除了没有自由外,生活得很好。”“那他的随行人员呢?我知道押来的总数是五十七名,都一个不少地在这儿吗?”洛瓦斯基道:“这--有些女人因为水土不服病死了,男的却都在,总计有五十二个人,昨天是本人轮值,还去点过数。”郭英心中微感恻然,死的都是女人,不会这么巧,这五个女人很可能是被他们淫虐而死的。

因此,郭英不动声色地道:“那没关系,有多少就是多少,只要巴里斯王子在就行了,副帅看在什么时候交给我们比较妥当。”洛瓦斯基不禁又踌躇起来。

郭英不乐道:“副帅有什么碍难之处吗?”洛瓦斯基顿了一顿才道:“敝人想请教一声,为什么要把人质解回大漠去。”郭英道:“因为与罗刹合作攻取中原是一件大事,以前我们也曾尝试过,都没有成功。”“不!蒙古人就成功过,还在中原建立了大元朝,可见中原的人并无可畏之处。”“这我知道,中原只有汉人重文经武,好欺侮一点,现在当权的却是通古斯人爱新觉罗氏,他们的军队饶勇,并不好对付!”洛瓦斯基大笑道:“郭公子请放心,满洲人在中原并不很得人心,还有很多汉人反对他们。”“我知道,我就是汉人!”

“所以只要战端一起,我国大军由北面入侵,你们在西边入关,那些汉族大明遗臣子弟在中原一定会趁机而起,清朝腹背受敌,内外交攻,一定非倒不可!”郭英笑道:“我就是看准了可行性,才力劝我们的大汗伊加拉汗赞同此举,他是大漠之王,他决定了,可以作一半的主。所欠缺的另一半,是你们的诚意,把人质交给我们,带到大漠去,便是表现诚意的一种。”洛瓦斯基道:“这个……敝人还不明白?”“那有什么不明白,我们要把人质带回到大漠去,在盟誓大会上,公开杀了祭旗,表明决心,盟约才有效,否则你们扣著人质,到时悄悄一放,同中原朝廷去讨好,把责任推在我们头上!”“这怎么会呢?我们是大国。”

“大国最靠不住,背信背义,都是大国做出来的!我们被出卖的经验多了,认为只有事实最可信任,所以要把人质带去祭旗,大家共同负责任。”“那为什么不在这里杀了呢?”郭英冷笑道:“这里杀了有谁看得见,又怎么使人相信呢?祭旗那天,我们打算请沙度夫爵士主持,还要捉几个清朝的官员前来观礼,事成之后,把那些放走,让他们回朝去作证,这件事是大家参与的。”“那不是泄露了军机,我们是计划偷袭的。”“这当然是在第一次行动之后才放人,那时战端已起,以后是长驱直入,没有偷袭的可能了。”“不是说你们,是说我们的大军,要等朝廷的注意力放在你们身上时,我们才在北方发动攻击,叫他们首尾难以兼顾。”郭英冷笑道:“副帅把我们当傻瓜了,我们先发动攻势,清廷会尽全力来对付我们,调举大军西进,那时你们才动,结果清廷主力来不及回调,你们就可以势如破竹,直攻进京师了。”“对啊叫这个计划就是我的爵士猷议的,这样一来,我们可以轻轻松松把满洲人赶回奉天老家去,永远也无法再翻身了。”郭英冷笑道:“副帅想得是好,只可惜我们不是罗刹人,不能为了罗刹的利益而冤枉牺牲。”“怎么是为了罗刹的利益呢?这是为了大家的利益呀,而且你们的好处更多。”“没有太多的好处,因为我们是牧民,大草原上的牧民,我们的生活天地限死在大漠上了,我们过不惯别处的生活,攻进了中原,我们最多带一批财富离开,你们才对开土开疆,对中原的大好河山感兴趣。”郭英的话很直接,但也很厉害。洛瓦斯基红了脸道:“郭公子,你懂得真多!”郭英道:“所以我才会被推为代表来接俘,我也明白地告诉沙爵士,要就一起发兵,让清廷知道了罗刹在北方也将配合进攻,他们就不敢将大军全部集中西边,使我们独力承担压力。”“爵士同意了吗?”“除非他放弃哪个计划,否则他就必须同意,因为这是我们结盟的第一个条件,而且交还俘虏,也是他信守承诺的保证,我们担心他到时看情形不对想扯腿,在北边按兵不动,岂不还是我们遭殃,所以我们一定要他主持杀俘祭旗的大典,让清廷知道这件事是谁在作主,这样一来,倘即使有心出卖我们,清廷也不会放过罗刹了!”洛瓦斯基苦笑道:“郭公子,你实在厉害!”郭英一笑道:“罗刹是大邦,我们只是一些小国,在大国的夹缝间求生,我们必须要特别谨慎,现在问题都解决了,我们什么时候接收人质呢?”洛瓦斯基跟两个同僚又交换了一下意见后才道:“郭公子,我们还有一个问题,这么重大的事,爵士应该自己回来处理的,为何他只委托你来呢?”“我可以答覆你,他本来想自己回来的,可是我们怕他太辛苦,便把他留下来了,这也是坚定他的决心,叫他无法再变卦。”“什么!你们把爵士软禁起来了?”“假如盟约完成,爵士就是我们的贵宾,假如盟约不成,那么他必须和疏勒汗一起负起杀死使团人士、抢劫贡品的责任,不能由我们来背黑锅。”洛瓦斯基变色道:“你们好大的胆子,居然敢扣留爵士,我们要把你们也扣起来。”郭英笑道:“那是没有用的,我们那边绝不会妥协,我的身份也比不上爵士重要,我们会立刻将爵士交给清朝朝廷,追究所有的责任,这可能都是你们逼出来的。”而雅丽丝适时地用俄语也补上一句道:“爵士临行时,特别交代我,说谁最反对交俘,就请另外几位联手制裁他,因为这是他意图将爵士陷在大漠,纂夺大权。”说话时眼睛看著洛瓦斯基,另外两个人也都怀疑地看著他,吓得洛瓦斯基连忙摇手道:“我没有这个意思。”雅丽丝道:“那你就应该多加合作,使爵士早日归来,少自作主张,爵士已将他的爵徵铃记信物交给我们,就是要我们全权代理,一切后果,他自己完全负责,并不需要你们的意见,你们是怎么说呢?”洛瓦斯基不敢再刁难了,连忙道:“好的,明天上午,我们就将人质点交。”郭笑道:“还有劫来的贡品也要一起带回去。”洛瓦斯基道:“爵士如此交代吗?”郭英冷笑道:“他只能同意,不够资格交代,这是我们的坚持,既然结为同盟,同甘苦、共患难,好处不能由他独得,必须拿出来大家均分。”洛瓦斯基道:“这个我可不能作主了。”雅丽丝道:“洛瓦斯基,你再说一句不能作主,我就要请另外两位将军作主了,爵士曾经私下交代我,说我们此来,别人都好说话,就是你最有野心,一定多方阻碍、他说必要时,可以砍了你……。”洛瓦斯基变色道:“爵士会对我如此不信任?”雅丽丝道:“是的!爵士说你是一头老狐狸,贪心而多疑,是最不信任的人。”另外两位统帅都看著洛瓦斯基脸上带著幸灾乐祸的微笑。洛瓦斯基脸色雪白,喃喃地道:“我对爵士一片忠心,爵士实在太冤枉我了!”雅丽丝道:“我倒看不出你的忠心何在,我发现你们似乎都希望爵士回不来似的。”洛瓦斯基忙道:“没有的事,爵士的金银财宝都锁在他的地窖库房中,钥匙他自己藏了起来,谁都不知道!我们无法将那些贡品交出来。”雅丽丝冷笑道:“你们都不值得他信任,他自然不肯交给谁了,他也不是将钥匙藏起来而是自己带在身边,这次交给我带了来,你们把我带到金库前面,我自然会开门,取出贡品的。”“爵士将钥匙交给了夫人?”“你可是不信,要不要我交给你看看?”“夫人能够赐观一下最好。”“但有个条件,看过你就要死,这也是爵士的谕令,他说怕人记住了形状,偷偷找人打造一把,趁他不在时去偷窃他的财富!”洛瓦斯基大惊失色,苦著脸道:“鄙人相信夫人好了,钥匙不敢验看了!”雅丽丝笑道:“其实我当然有钥匙,否则我怎么能开门进入宝库呢?各位假如没什么疑问,现在就去吧!”“什么?现在?”“当然是现在,明天交俘之后,我们就要回程了,带著一笔财富在身边,那是很危险的,所以一定要秘密,若是知道的人太多,泄漏出去,麻烦会很大,从这到达边境,有两处驻军防地,都是跟爵士不和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