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4章(第3/5页)

程凤台发出轻蔑的一声笑,从睡袍口袋里掏出商郎牌香烟,朝范涟面前一掼:“拿去抽。我这管够。”

商细蕊对程凤台说:“以后你只许抽这个牌子的香烟,知道不?”

程凤台说:“以后我不管抽不抽香烟,都把它带在身上,好了吧?”商细蕊的戏迷中就有许多太太小姐,贴身携带商细蕊的相片,被人看见了要说闲话的。但是如果换成一包商郎牌香烟,放在小坤包之中,心里想了,拿出来摸摸看看,掩人耳目,以解相思,真是妙哉。

范涟见他俩当众恩爱,嘴里两排牙齿酸得不行,呲牙咧嘴地笑了,说:“相片印在香烟盒子上有什么了不起的,蕊哥儿本事大,以后印到这上面。”他掏出一只银元,滴溜溜滚到桌面上,被商细蕊一巴掌拍躺下了。

程凤台瞅他一眼:“你以后不要叫范涟,改叫犯贱合适。”

商细蕊把银元抛在空中,又接到手里,不可一世地说:“印在银元上也没有什么了不起的。银元上的人当年还求着我义父拜把子,我义父觉得对不起皇上老佛爷,没答应。”

范涟和程凤台一同露出一个震惊的表情,商细蕊心里得意,还待更进一步地吹牛皮。楼上凤乙醒了,嗷嗷哭喊起来。范涟拔腿就往上跑,程凤台赶着要揍他,被商细蕊一把摁住了。过了一会儿,范涟把凤乙抱下来,两手和西装下摆湿淋淋的,说:“好嘛,这丫头!尿了我一身!奶娘到底上哪儿去了!还不回来!”商细蕊冲着程凤台扬起眉毛,程凤台还给他一个大拇哥。

奶娘到底上哪儿去了,奶娘此刻立在程家内宅的青砖地上,向二奶奶和程美心详细汇报近日来的所见所闻。她领着程美心与程凤台的双份工钱,每次来一趟程家,二奶奶还要另行丰厚打赏。重赏之下,她都快忘记了自己是奶娘还是间谍,对程商两个的观察堪称面面俱到,细致入微。

二奶奶盘腿坐在炕上做针线,问道:“照你这么说,孩子真是舅爷的骨肉?”

奶娘浅浅的一屈膝盖,说:“二奶奶哟,我听得真真的!二爷同舅爷吵嘴说,以后再来看孩子,就把孩子还给他带走。二奶奶您细想,要不是舅爷的骨肉,哪来个‘还’字呢?”

二奶奶停了针脚,陷入沉思。

奶娘又说:“还有一回,商老板说这孩子是个对眼儿,鼻梁抹白能去丑角,以后长大了,要随她爹一样戴眼镜。二奶奶,二爷几时戴过眼镜,舅爷才是戴眼镜的呀!”

二奶奶不服气:“这个唱戏的,嘴还挺刁!”

程美心朝二奶奶眨眨眼镜,搡她一下,使她息怒,问奶娘:“二爷和唱戏的感情怎么样?”

奶娘道:“感情倒还不错。”

程美心看一眼二奶奶,二奶奶低头做针线,不吱声。程美心不相信:“这俩人就没个吵嘴打架的时候?”

奶娘忽然激动了:“怎么没有!商老板在外头抽了大烟,被二爷知道,回家来发了好大的火。俩人关起房门就打了一架。二爷生生嚷了半宿,拆家什,乒呤乓啷,没有停过。”

二奶奶一听就急了:“动手了?伤着了?”

奶娘苦笑说:“既然关起房门,我哪能知道呢?反正第二天,俩人脸上头发倒是干干净净的,就是谁也不理谁,一个走前头,一个走后头。等他们走了,赵妈妈进去收拾屋子,我往里一望,作孽哟,多漂亮的卧房,砸坏了好几件家具,化妆镜子碎得满地都是。枕头落在床尾,撕破一条大口子,打翻米袋一样倒出半袋鹅毛,人走过去,鹅毛飞起三尺高。”

程美心抚掌大笑:“弟妹你看,我说什么来着?就这俩货色!能有个好?”她继续问:“后来呢?”

奶娘脸上显出一种羞愧的神色,她很不愿意使听众失望,然而——“后来,两人深更半夜回来了,一点也看不出前一天打过架,有说有笑的逗孩子,吃宵夜。二爷和商老板,每隔三五天,就要这么闹一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