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 入社(第5/7页)

居翼自然不便当着众人鞫问邢福双那些佛头的下落,但是在一帮个个儿自认为“老头子”贴身死士的牛鬼蛇神面前,他总要拿出个说法来—一则好叫人瞧得起,再则将一个尴尬人就这么拘进谍报科密议重地也非得有个缘由不可—于是他好整以暇地点上一支烟,朝邢福双喷了一口,道:“这小子今日直着入了社,恐怕就很难不横着出去了。诸位的会要是还开着,就请继续。稍顷我要借间壁这密室一用,有意思留下来的也十分欢迎,居某要从这小子身上挖下一部机关来。”

众人一听,反而面面相觑起来。会是可以开下去,也可以就此打住,改期再开的。只不过众人皆知居翼讯问人犯的手段极其狠辣,谁也不当真愿作壁上观。先是余洒度拱手一揖,道:“今天也吵累了,自凡是发展青年组织这个方向定下了,咱们明后两日都还在南昌,我看就再会了罢。”说完,贺衷寒和蒋坚忍也抚掌齐道:“我们还要待几日的。”康泽不置可否地支吾了一阵,却扭头冲居翼道:“这叫花子—”

居翼自然明白康泽是不放心这邢福双究竟底细如何—可是他自己对于能问出什么口供来也并无十足把握,是以耍枪花儿卖了个关子,没把话说死,只道:“此人在敌友之间。我若审得清、问得明,他身上那机关的价值不亚于十万雄师。万一他不能成为‘同志’,康公是知我手段的。”

康泽这才点了点头,随众人朝门外走,同时扔下几句话:“大元帅是求才若渴的,只要是‘同志’,就留着罢。”

听得众人脚步声渐远,居翼才缓缓转回身来,两手之间忽然多出一支玻璃管子,内盛淡黄色液体少许,管梢有尖刺长约两寸,管底另有托柄半截,抵在他的大拇指上。居翼阴郁惨白的一张脸上乍然浮起了笑意,道:“叫花子!今儿‘叔叔’一不楔你、二不夹你,只给你打上一针。你乖乖听话,嗯?”

邢福双浑身动弹不得,哪里还能反抗?只见居翼俯身蹲下,将那玻璃管上的尖刺朝他脖根处一扎,拇指压住托柄使劲儿一挤,一注冰凉似霜雪的物事便渗进他的颈子和胸臆。邢福双心口一麻、两眼一花,连哼也来不及哼一声便晕死过去。

居翼这一针里装的正是江湖中人称之为“通仙浆”的曼陀罗汁。古人知其用不知其理、明其术不明其道,多以此汁为诱人吐实之刑讯利器。其实曼陀罗是一种茄科植物,含有阿托品和莨菪碱两种毒素。这莨菪碱若把来当药用,既可以明目,也可以放松内脏平滑肌,达到缓镇胃痛的疗效。然而毒即是药、药即是毒;凡物有一治,必有一乱。曼陀罗的毒亦可以起破坏人脑的作用。服之不当者,计算能力会衰退、语言表达会行障碍、产生幻觉、辨识和判断力丧失等不一而足。可是相对言之,遇到意志坚强、性情悍烈之辈,这曼陀罗反其道而摧之,常常令顽抗者心荡神驰、意乱智昏,在不期而然的错乱之间吐露其原本不愿说、不肯说的秘密。

居翼这一针扎下去—连他自己都没想到—竟然扎出邢福双失落了十八个月的记忆。

邢福双闯荡江湖多年,称得上是机关玲珑、城府幽深。他自己当然也没料到,一针毒药注入,偏叫他把在云冈石窟接引佛洞中摩挲佛头而得的一部“四至四自在”的武艺给唤了回来,朦胧间转了个心思,暗想:我若趁此刻一举出手,运用那神功之力,将这白无常给劈了,可说是易如反掌。但是看这什么社的所在确乎是偌大一个江湖堂口,论气派、讲格局,那丐帮简直不堪较量。且方才听他们一群人你一言、我一语,说的都是什么“老头子”、“大元帅”等庙堂之上的大人物,看来这倒是一个可以栖身图谋的帮派。我何不将错就错,跟这白无常结纳结纳?倘或也能跻身于彼等之列,岂不比流落街头、餐风宿露,还得到处受丐帮子弟监看的下场要强它个千倍万倍?这个主意才打定,居翼已忙不迭地朝他脸颊上轻轻掴了两巴掌,道:“叫花子,听见你居爷问话了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