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壁观(第2/10页)

华胄一惊——赵无极!船上老者已叫道:“华公子,月夜急奔,所为何事?石头城风云际会,公子可是要渡河?老朽就摆你一渡如何?”

华胄这时已奔至石头城对面的那一带平畴。只见远处树林之中,隐有杀伐,而空野之上,骆寒正兀坐长歌。他望向对岸,山坡上,有火炬高燃,隐隐可见萧如踞坐在茅寮顶上的身影。而只有石头城宁寂在一片静默里,黑黑的墙堞似是在诉说着无数的兴废旧事。

华胄驻马,一扬眉。赵无极双浆一荡,已摇至岸边。只听他笑道:“小老儿渴与华兄清谈久矣,今夜得会,幸甚幸甚。来来来,我摆你渡河。”

华胄面色凝郁,连他的赶到对方都已算好,看来今日果然是个危局。

石头城头,赵无量白发萧萧,看着秦淮水上的渡河之舟,喃喃道:“来了。”

赵旭一愕。

赵无量已拣起倚侧在侄孙膝边的那根短棍,郑重地递到他手里,沉凝道:“旭儿,你艺成以来,还未曾与高手真正正面一战。把棍拿好了,今晚,来的可是与胡不孤齐名、以剑法驰名宇内的辕门华胄。胡不孤的功力你已见过,一会儿,华胄就要来了。他一手‘青山一发是中原’的‘一发剑法’,嘿嘿,纵强横如袁大,也许他江湖独步。到时只怕大叔爷对你也有照顾不到之处,你自己务必当心。”

赵旭似也没料到原来今夜大叔爷也并不仅止于旁观的,终于也要出手了。他一手执棍,心里有一种莫名的兴奋涌了起来。

骆寒静静地坐在田野里。他左臂有伤,右腿近臀处也中了“长车”一箭,胁下还有一根胁骨似乎已断,他将之一一裹好。但这些其实都还不算什么,真正让他呼吸不畅、胸腹间极为郁懑难言的却是于石头城下遭胡不孤拂中的一袖。嘿嘿——“吾道不孤”、“吾道不孤”!胡不孤的“匹夫真气”果然非同小可。那积郁之气伤在他肺腑、膈膜上下,只要一提气,就是万般难受。

他长吸了一口气,今夜这局势,本非他想独挑的。辕门太强,他只有一人一剑,无论如何也万难当辕门的强手之众,百车之利。可他如果不来,淮上之人如何?

他的眼睛望着这黑黑的暗夜。西北边,西北极远处,就是他的来处。那也是宁溢与杀机并存的一片荒野。但那里,毕竟还没有这么深与复杂人与人之间的计算。如奸宄如文府辈,如看似疏荡野逸如宗室二老。他笑了笑,文府想净得那渔翁之利,哪有那么容易!不管怎么说,他已把他们牵扯进了这一杀局。

西北不算太远处,同样的夜里,还有着一双眼。想到那双眼,骆寒心里就寂寞了。如非袁老大势迫淮上,他是本打算把镖银送过了江就走的。但、一入局中,纵孤逸如他,又岂能想走就走得脱?一入尘烦,纠结万种。好多事,是逃不过、脱不开的了。

他的剑横膝上,被衣袖掩住全然不见,手里正在把玩着一只小小的玉石杯子。那杯子在他微呈褐色的手指间被轻轻地巅弄摩挲着,似极倦怠地握着一只朋友的手。——也许,我可以助你的只有这孤僻一剑了。田野无人,江流永在,他想起了一个朋友那么温温凉凉、淡若有情、又空如无物地看着这场世间的眼。可人世间的纷扰是你尽力就可以将之抹平的吗?——而你,为什么还一意陷在淮上,不肯把那些事就此丢开?

这世上纷繁万种,勾结难测。纵你自负才调,却保得定能对之尽得上力吗?

他在等着袁老大的第三波伏击。他知道,袁辰龙出手,断不仅此。以其豪宕凌厉,想来一旦动手,绝不肯轻易就放过自己。

天上似乎黑了黑,有什么大幅的黑影遮住了那才露出云层的一弯弦月。骆寒眼角一跳:鹰飞长九,枭舞低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