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卷 天道卷 第五章 人命至重(第4/7页)



梁萧听得心头打了个突,却听欧龙子又道:“自明日起,我与铁哲将在剑塔铸剑,不过,精绝一族,以剑为神,新神一出,旧神当灭,你须得用这把‘天罚’,断去公羊羽的‘青螭’。”梁萧摇头道:“望前辈三思,只恐晚辈力有未逮!”欧龙子笑道:“我这双眼珠子不仅会相剑,更会相人,我说你成,那便不错。”他寻到剑主,心中欢欣莫名,忽地纵声长笑,走下山去。

梁萧望着欧龙子背影,怔然半晌,胸中升起彻骨寒意:“我罪孽滔天,哪里配代天行罚?刀剑造出,只为杀戮,欧前辈说我剑气浓烈,莫非便是指我一身杀孽,两手血腥么?”刹那间,他心中苦涩难言,对自身起了莫名厌憎,恨不能纵下山崖,一了百了,但抬头一望,却见明月清圆,光华温柔亮白。他对那明月凝望片刻,蓦地死念顿消,走下山去,将剑谷抛在身后,茫茫然向西方走去。

望日落处行了二十余日,牧草渐渐稀少,商人骑骆驼,操回回语,梁萧询问行商,方知此地已是伊儿汗国。伊儿汗国是忽必烈之弟兀烈旭破灭哈拔斯王朝所建,幅员辽阔,东至尼泊尔,西及大马士革。梁萧苦行数月,抵达马拉加,时值大雨,白雨粗似牛筋,刷刷泻落,街上没一个行人。梁萧浑身湿漉,脚下泥水哗啦作响,乍一抬眼,极远处高塔浑圆及天,依稀在雨中耸立。

梁萧叩开塔门,通告姓名。门卫见他衣衫破败,大为狐疑,嘀咕了两句,关上门去。过得一阵,正当梁萧不耐之时,忽听脚步声响,大门轰然大开,兰娅披着一袭纱衣奔了出来,眼里满是惊喜。梁萧看着她,想笑一笑,但心口发堵,怎么也笑不出来。对视许久,兰娅眉眼泛红,走进雨里,涩声道:“你如今才来么?”梁萧听出责备之意,不觉一楞,忽听兰娅哭出声来:“老师去世啦,他已经死啦。”话音方落,天上雷霆骤发,震耳欲聋,乌云翻滚,大雨如注,从二人头顶倾落,梁萧望着兰娅,一腔热情也随这瓢泼大雨,一点一滴地逝去。

兰娅哭得有气没力,始抬起头来,忽见梁萧脸色苍白,摸摸他手,但觉冷如寒冰,心头一慌,抹泪道:“你……你怎么了?”梁萧摇了摇头,猛然间一阵天旋地转,两眼发黑,再无知觉。也不知过了多久,梁萧自黑甜中醒来,仿佛置身洪炉,烧得浑身难受,双眼肿胀,无法挣开,偶尔觉出一片的凉意沁在身上,耳边人声低小,似乎说什么“冰块”之语。他挣扎片刻,清醒了些,当即运气走了两个大周天,一时汗出如浆,不消片时,身体渐渐冷却下来,但觉有人按着自己心口,睁眼一瞧,却见身边坐了一个金发如瀑的美貌少女,一手按着自己胸膛,笑眯眯地看着自己,梁萧心头一动,低眉瞧去,大惊失色,敢情他身无片缕,躺在一张绣榻之上。梁萧慌忙捂住下身,挣了起来。那少女见他突然挣起,也吓了一跳,继而喜道:“你到底醒了?”

梁萧窘道:“怎么会这样?”少女笑道:“你生病啦,浑身比火还烫,幸亏兰娅大人从大汗那里讨来冰块,敷在你身上,才略略好些。”梁萧若有所悟,这些日子他自恃内功深湛,餐风饮露,眠沙卧雪,从不顾惜身子,但这寒暑天成,终非人力所能抗拒,况且他内心抑郁,邪气自然趁虚而人了。沉吟片刻,梁萧问道:“兰娅呢?”少女笑道:“兰娅大人守了你三天三夜,困得极了,让我替她一会儿。”她忽地诡秘一笑,“要不,我去叫醒她。”梁萧慌道:“我这模样,怎好让他瞧见?”少女笑道:“这有什么,这三天我们天天瞧的!”梁萧脸上便似罩了一块红布,窘了半晌,才低声道:“这位妹子,我一身臭汗的,有地方洗澡吗?”少女笑道:“有呀,浴室在楼下。”梁萧道:“你把衣服与我,我自去洗来。”少女笑道:“你的衣服呀,又脏又臭,早就扔啦。”梁萧无奈,只得道:“你拿几件男子衣服敷衍敷衍吧。”少女笑道:“这是女人住的地方,哪有男人衣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