虫媒花(第2/5页)

换句话说,就是克彦有可以让由纪子期待的存在感。但克彦心想,要是由纪子陷入绝境,自己果真会伸出援手吗?就算想解救她,如果处在不能解救她的环境之下,又该怎么办?这是爱与责任的问题,但由纪子以可以期待的心情,解救了克彦自己伴随着责任感的苦闷。

“我还有一个问题想问你?”

“请说。”

“这问题可以作为我写小说时的参考,你可以轻松回答,不用太严肃。唔……就是说,你什么时候会耳朵痒?”克彦觉得这是个非常没有礼貌的问题,他问得诚惶诚恐。

“嘻嘻……”由纪子嫣然笑道:“换句话说,你是在问我,什么时候想和男人睡觉,是不是?”

“啊!我就是这个意思。”克彦对于由纪子如此大胆的回答,顿时惊慌失措起来。

“那是在我生理上对男人有感觉的时候。”

“你什么时候对什么样的男人会有生理上的感觉?”

“看情况而定。有时对男人穿着制服的时候会有所感觉,有时对男人的小动作也会有所感觉。可是,感觉和实际付诸行动是两码事。”

“事实上,像你这种良家女子,会说出想和男人睡觉的话,我觉得有点惊讶。但我想问你,是不是现在年轻的女孩子在日常生活中都使用这类辞汇?”

“还不至于。那是因为你的关系,我才会这么说。只有不知羞耻的女孩子才会若无其事地说出这类的话。可是,我啊,不喜欢说献身给男人之类的言语。因为这样说,就完全失去了自己的意志。虽然我不太愿意与男人同床共寝,但如果碍于男人的热情,我想,我还是会以身相许。关于这一点,用睡觉这两个字不是更直截了当,更能表示女性的意志吗?至少男人和女人睡觉时,不必说献身给男人这种话。要是男人献身给女人,女人也会觉得困扰。”

“原来如此。对了!你对我有没有感觉?”

“我们的情况不同,睡在一起,层次太低了。男女共寝是当时的感觉,但是你和我的情况不同,我们两个人的感觉是更深入,而且是具有整体性的。耳朵只是身体上的一部分,和全心全力相爱并不相同。耳朵痒只要掏一掏就不痒了,但我对你的渴望之心则是一辈子的事。我爱你的心几乎已经快达到绝望的地步。”

从另一个观点来看,克彦体会得出来“爱达到绝望的地步”这句话。

她现在爱克彦,爱得急不可待,那种爱不是用平常的道理讲得清楚的,而是有如一条奔流不绝的大河,流入克彦这个大海。由纪子之所以用“绝望”这两个字来形容她对克彦的爱情,是因为无量的爱这种奔流之势带着加速度,连她自己都无法控制。如同洪水那般,因为发泄口太小,致使自己有一种身心难耐的“绝望感”。

可是,克彦的绝望是在另外一个地方。由纪子对自己的爱虽然是没有限量,但并非十分成熟,可以说是纯洁到死心眼的地步。相对地,克彦年岁大,人生阅历丰富,手上沾满了尘垢,怎么能够以平庸、低级,充满情欲的心态面对由纪子纯真的爱情呢?

对由纪子绝望的纯真之爱,克彦的爱之绝望与她有所分歧。想要导正两人之间的分歧,困难得令人产生绝望感。由纪子的爱只是纯粹的爱,克彦的爱则充满各种尘世的羁绊。这些羁绊的重量与数量,让他变得非常绝望,在充满羁绊的情况下,克彦的爱欲必须与纯洁的爱交锋。这正是他产生绝望的源头。

可是,纯洁的爱并不能保证永远持续下去。毋宁说,正因为纯洁,才显得非常脆弱,容易受到伤害。关于这一点,以爱欲为出发点待在一起的男女,有时比较能够持续两人之间的关系。此即所谓的“成人之爱”。不会伤到对方,自己也不会受到伤害。相互保障的安全式之爱情对彼此都方便,这种恋情比较能够永久持续下去。因为彼此不干涉对方所背负的包袱,当事者中的任何一方都不会受到伤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