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4章

来时匆忙,未带来多少行李,钟娘还是悉数拿出来,在旁一件件细致的整理。姜苒靠坐在一旁的软席上,望着钟娘的身影出神。

姜苒身上仍穿着素白色曲裾,墨发间也只随意插了一支毫无花样的白玉簪,除了腕间带了许久难以摘下的凤血玉镯,通身上下再无其他色彩。她半倚半靠在长席上,原只是普通的席子,又逢这几日接连落雨,帐内生了潮气,全元按着楚彻的吩咐,寻了几件上好的裘衣出来,怕姜苒受了潮气,便铺在席上,倒也柔软温暖。

姜苒靠在那出神,素手不自觉的抚上小腹,两个月的身孕尚感觉不出,可是她的手搭上去,仍不自觉的紧张,下意识的放轻放缓动作。

姜苒不知自己是喜还是忧。

若说这个孩子来的是时候,他的确解了现下的困境。可若说他来的不是时候,是因为他的到来,才逼的楚彻撤兵。

姜苒心上隐隐泛疼,她宁愿自己已死相抵命,也不想楚彻是因为孩子而不得不为难让步,这对楚彻不公平,对孩子更不公平。从前,她一直服药避子,并非她不想同楚彻孕育生子而是她不敢,她所怕的正是如此,她不想孩子在尚未出生时就背负着中山与燕难解的血仇。可是现下,上苍似乎又在同她开玩笑,在最不该来的时机,她同楚彻有了孩子。

新仇旧恨全部交织在一起。

姜苒正出神,全元便带着军医进来,全元见了礼后,便让军医上前为姜苒搭脉。

姜苒静静的看着军医为她左右搭脉后,捋着胡子说:“良娣身子本就虚弱,先前又受了惊吓刺激,这本头胎,必得好好休养调理,否则……。”

钟娘听着在一旁揪心,全元亦是眉头一紧。

姜苒听着心下顿了顿,说不出的隐隐疼痛,她淡淡的笑了笑:“我知道了。”

军医听了点了点头:“那臣就先为良娣开几副安胎的方子。”他说罢对着姜苒一礼,全元亦对着姜苒一礼,随后同军医一同退下。

钟娘的心揪作一团,她走至姜苒身旁,握住她微凉的小手。姜苒将钟娘的担忧看在眼里,她笑着安慰:“那帮医士说话都是来吓人的,我自己的身子自己知道。”

钟娘听了仍是忧心,可让她更揪心的是楚彻的态度,姜苒在这营中也住了十余日,除了最初那晚楚彻是陪着的,余下的这些日子连个人影也看不到。钟娘想着想着红了眼睛,姜苒腹中怀着的到底是楚彻的血脉,怎得就受了这般冷淡,莫说日日陪着,竟是连来看一眼也不肯。唯一的那点关怀,也就只是每日全元领着军医来诊脉。

全元出了帅帐,直奔楚彻议事的营帐而去。因姜苒的缘故,楚彻在军中新设了营帐,供将士议事。全元以为这新营帐就是来议事的,晚上楚彻还是要回帅帐陪着初孕的良娣。只是不想楚彻命人抬了矮榻,直接宿在了此处。

全元进去时,楚彻正与一帮将军议事,他不敢打扰,正要再俯身退下,却被楚彻叫住。

楚彻命帐中的军士先退候到帐外,随后看着全元:“怎么说?”

全元闻言便将军医所言如实回禀,他眼看着楚彻的神色慢慢凝重起来,深沉的眼底隐隐可见担忧。全元瞧着楚彻这番反应,他深知自家主子并非不在意良娣,想来是心中纠结,这才日日命他带着军医去把脉,他自己却躲着不见。

全元想着姜苒靠在软塌上那虚弱的模样,又看着楚彻的担忧与纠结,他开口:“殿下,良娣怀着身孕也是辛苦,您有了空回帅帐看看?”

楚彻闻言看向全元,他深深的看着全元,直到看得全元心底发慌躲闪的低下头,他才移开目光:“退下吧,唤他们进来。”

……

军医开了药方,全元知姜苒懂医术,便将开好的方子拿来给姜苒过目,看看可有不妥之处。姜苒接了方子,待她看完军医所开的药方只是笑了笑,随后将药方递给钟娘:“没问题,就按照这个煎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