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篇:宝珠茉莉(第3/11页)



白螺细细的看着眼前这个碎玉般的女子,眼睛里面波光闪动明灭,半晌不语。陡然间,她拢着头发的手放开了,在洗脸的盆子上敲了敲。没有来得及用钗子挽上,一松手,那瀑布般漆黑的长发忽地垂落下来,散了一肩。

敲击声未落,只听房中扑簌簌一声响,仿佛是一只甚么鸟儿飞过。然后,只听得“哎呀”一声痛呼,屏风后一个男子抱着头、胡乱挥手挡着什么跳了出来。

“俊卿!”一见那人,前来的女子又惊又喜,连忙迎了上去。

那个儒雅书生却颇为狼狈,额头上破了一处,连连挥手:“什么东西?什么东西啄我?”他从屏风后跳出,扑簌簌又一声响,一只雪白的鸟儿也从屏风后振翅飞出,落到了花木上。

“俊卿……你、你没事吧?”看见情郎如此样子,楼心月连忙从怀中拿出手帕,然而颜俊卿一见她的脸,便触电般的侧过了头去,脸色又白又红。

“俊卿,这些天来我找得你好苦……”见他又侧过头去,楼心月脸色也是苍白了一下,低下头去轻轻道,“我知道你家里不会同意我们的事情,可是我已经赎了身,以后日子还长,可以慢慢——”

“我又没有要你赎身!”脸上陡然有委屈的表情,颜俊卿一跺脚,“你看你……什么事都当真,如今弄成这个样子,我——!”下面的话他没有出口,因为一碰见楼心月那样的眼光陡然觉得心虚,便什么也说不下去了。

“月,我们到外面找个地方好好说,行么?”颜俊卿声音柔和下去,勉强的让自己的眼睛温柔的注视着那张惨不忍睹的脸——他一从容起来,果然是几分温柔蕴集的样子。

楼心月亮得怕人的眼神也柔和下去,同时泪水便盈满了眼眶——她押的重,却不相信自己会输。

“俊卿……”她还想说什么,可颜俊卿已经拢着她肩膀将她拉了出去。

临出门前,那个文雅的书生有些恼怒的盯了花镜的女主人一眼。

白色的鹦鹉扑扇着翅膀落在白螺肩膀上,尖利的勾嘴上还残留着啄出来的血迹。

“雪儿……你猜猜接下来会如何?”看着那一对才子佳人往天水巷冷僻的地方走去,一路低低的说着什么,白螺执着梳子喃喃自语了一句。

鸟儿虽然聪明,却终究无法和人交谈,鹦鹉只是拍拍翅膀,重复那几句被教会的短句:“嫁人!嫁人!白螺什么时候嫁人?……”

“噗……”这几句完全不合时宜的话被尖声尖气的叫出来,惹得白衣少女噗哧一笑,本来冷漠沉静的眉目陡然间如春风吹过,盈满笑意,叱道,“扁毛畜生,嘴巴何时学得和那个玄冥一般的刁毒?当日真真该彻底剪了你的舌头。”

“嫁人!嫁——”鹦鹉似乎知道主人笑了,更加拿腔作态,然而白螺的神情却在陡然间沉了下去,眉间沉积起浓厚的阴霾,抬手开始重新梳理头发。抬手的时候,肩上的鹦鹉被迫飞了开去,停在洗脸盆架子上,不知道又哪里不对,只是歪着头看着女主人,咕咕哝哝。

嫁人。为何那些女子,即使聪慧如楼心月,阅人已多,却依旧逃不开这种丝萝托乔木的想法。或许……世上所有的女子,都会寻一个感情的寄托罢?

虞姬的凄婉有霸王的盖世气魄,刘兰芝的贞烈有焦仲卿的生死不渝——然而,更多的,却是完全寻不到相对等的感情。今日的楼心月和颜俊卿,不知如何,总是让她想起临安的另外一个传说——那个白蛇与许仙。

空有满腔深情,却遇上这样一个男子。书香门第的颜俊卿,有一些才气,有一些真心体贴,却也有更多的懦弱与矫情——青楼里面做个温柔讨喜的恩客也就罢了,可这样的男子…又如何能够配得上花魁那样决绝激烈的感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