彼岸花 十、流光(第2/4页)



“嗯。”缥碧闷闷地应了一声,“我答应过你的。”

“那你顺路带这个下去,偷偷放到他窗台上。”流光从长袖里探出手,手上握着一枚晶莹的灵芝,“前几天七月半的夜里出了一点事,我没来得及让人送下去给他。”

缥碧接过那枚七叶明芝——这种灵芝只生长在月宫圣湖水底,是无数术法修习之人梦寐以求的灵丹妙药。不知道流光用了什么方法,居然潜入了布满恶灵的水底采到了。

握着灵芝,她不由讷讷,说出了内心多年来的疑问:“我不明白……流光,你为什么不想让扶南知道你的情况呢?以你如今的力量,早已不用惧怕那个天籁教主,为何还一直不敢去见扶南?”

那样的问题一问出来,流光的手不易觉察地微微一震。

“那时候,我们选了不同的路。”他笑了笑,那眼神却是黯然的,嘴里只淡淡道,“如今尘归尘,土归土,不必再相见了。”

“可你还每年送他这样珍贵的东西,还通过我不时打听他的消息——你也很记挂他吧?”缥碧尽力分解,“你分明过得很好,可他却一直在担心——你们当年那么要好,如今也不能这么折磨他啊。”

“他太善良……和我正好相反呢。”流光望着窗外,眼神忽地变得很奇怪,喃喃,“我真的是很害怕再面对他。”

顿了顿,透过帘子的缝隙望着天空,他的神色转瞬淡漠:“太阳落山了——就要下大雨,你也该赶紧回去了。不然扶南可要担心了。”

感觉到对方已经是再三的下逐客令,缥碧站起身,却迟疑着转过头来,眼睛停在流光的脸上,问了最后一句话:“流光……刚才我告诉你阿澈从水牢逃脱,你似乎一点也不吃惊?难道…你早就知道?可你又怎么会知道圣湖水底幽狱内的情况!”

流光的手停顿在帘子上,脸色微微一变,却沉默不答。

缥碧凝视着他,想从这个自幼相伴的书友脸上找出一丝弥端,但流光的眼眸深不见底,她只是凝视了几秒,便有一种沉溺的感觉,连忙移开了眼睛,微微叹息:“你不愿意说,那么我就不问了。告辞。”

流光没有送缥碧,只是站在窗前目送她沿着游廊走远,最后轻盈地一个转弯,在一盏风灯下消失了踪迹。

他阖上了眼帘,手指微微有些发抖,极力压抑着内心涌出的种种记忆。

又要看不见了……每次她离去的时候,他都只能强迫自己不去看她。

“我可不想当教主,那太麻烦了……如果能让我来管神庙藏书阁,那才是最好的事呢!”

记忆中,那个少女抱着书卷,隔着书架对他说话,满脸都是对术法的迷醉。

那时候,他原本想安慰刚刚和教主玉座失之交臂的她,却不料这个十岁的孩子却说出这样的话来。他隔着一册《元婴吐纳》看了看她,忽然发现书卷间露出的眼睛是这样的清亮,甚至比神澈那双令昀息师傅迷醉的眼睛更加动人。

空荡荡的藏书阁内,经常只有他们两个人在发奋研读这些积满了灰尘的经卷。

他所图者大,自懂事起就以超越师傅为目标,因此选的也大多是《傀儡术》、《追魂骨》、《分血大法》等高深凌厉的术法搏击之书,偶尔修成一术便欣喜不已。而缥碧喜欢研读的完全和他相反,她只爱《星野变》、《堪舆考》、《白云仙人灵草歌》之类的书,俯仰于天地之间,探究洪荒奥义,对别的全无兴趣。

月神像前烛光如海,隔着竖到屋顶的巨大书架,他们无声无息地成长。但相互间的交谈却不多,最多只是在走道上遇见了,各自抱着书卷点头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