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卷 化卿心

毫无疑问,燕归鸿是被失窃的双蝶古镜引来的。尽管左卿辞将宝镜归还了桑园,但飞贼在城中的信息已不胫而走,再留下去险之又险。然而鹤尾白现于此,她只能潜在左卿辞身侧,深居简出,等一个猎取灵药的时机。

文思渊沓无音信,左卿辞讳莫如深,他似来瞧热闹,却又似不喜欢人声鼎沸的场合,对观赏比斗兴趣索然,并不像其他人那样赶去试剑会场一睹竞技。唯有白陌年少心性,每日兴致勃勃地前去观赏,归来兴奋不已。

少了江湖客,涪州街市的店铺清静了许多,苏云落独自寻觅,刚踏入一间门庭轩敞的铺子,忽而一辆马车在身侧勒停,车帘一挑,轿厢内正是外出处理事务的左卿辞。他抬眼打量。“云落想买饰物?”

见她没有回答,他下了车随她行入铺内,浏览了一圈,看了几样首饰,拿起案上一根华光四射的凤头钗,长眸含笑,宛似有情。“喜欢什么,我送你。”

这人有时细致体贴,有时又冷峭讽诘,以让人落入尴尬的境地为乐。温文尔雅的面具下似乎另有一个人,轻狂任性,随心所欲。

苏云落不想多言,仅摇了摇头,她入店是为选几样饰容的膏粉,怎奈涪州膏粉甚粗,色泽也少,试了都不太合意,她失望地撂下了瓷罐。

见她已无兴趣,左卿辞随道:“难得出来,不妨选几款心仪的饰物,我瞧这枚紫玉簪颇为别致。”

苏云落从不留意衣饰,她的穿戴或是成衣店购置,或是琅琊郡主所赠,全不觉得有采买饰物的必要。“不需要,用不上。”

左卿辞轻挑眉梢。“你从不着女装?”

苏云落所想显然与他不同。“女装也用不着这些,太显眼。”

左卿辞叹为观止,缓步出店。“还有什么想逛的,我陪你走一走。”

苏云落下意识回避。“不必,我先回客栈。”

左卿辞抬手一挽,理所当然挽了个空,他不在意地一笑。“云落既然无事,不妨随我去沐府一趟。”

她不解其意:“沐府的人不是都去了试剑大会?”

直到她也进了马车,左卿辞才悠然而释:“沐府所居的可不仅是沐府的人,记得琅琊郡主?前日她亲笔传信,说想再见你一面。”

苏云落呆住了。

她自然不会忘记那位温婉解意的琅琊郡主,然而她为了私心做出了可鄙之事,走得时候更是不告而别,尽管左卿辞代为掩饰,到底还是无礼。即使郡主未必知晓窃镜一事,她也不知该用何种颜面相对。

她内心有愧,不愿前往,左卿辞是何许人,自有无尽的方法,终是让她再度踏入了沐府。

郡主依然亲近和善,带笑寒暄,似乎她从不曾莽撞离开。

苏云落极不自在,左卿辞在一旁笑吟吟地品茶,神色如看戏般有趣。

叙了一会儿话,琅琊郡主从茜痕手中取过一只漆光柔亮的木匣,推至她面前:“幸蒙公子妙手解恙,前日姨母病愈,合府皆为感念,连带我也受赠了不少东西,挑了一件出来分赠苏姑娘,还望合意。”

苏云落本就心虚,如何肯受,偏偏郡主极坚持,几番推却不掉,她硬着头皮启开了木匣。

匣中置着一枚古雅的铜镜,泛着远年的幽光,双蝶图案清晰峻拔,边纹简逸中见风骨,正是她不久前才窃过的双蝶宝镜。唯一的不同是镜钮加了挽系的丝绊,两枚碧绿的翡翠珠缀在玉色丝穗上,更显精致不俗,

苏云落彻底怔住了,整个人都僵绷起来,几乎想拔足而逃。

左卿辞眸光一动,也有几分惊诧,但看了一眼郡主的神色,选择了静观。

琅琊郡主见苏云落没有反应,拉起她的手将铜镜放入掌心:“不知为何,我见着苏姑娘便觉得十分亲近,这一点心意还请勿弃。”

或许郡主早已看破,苏云落颊上仿佛受了一记耳光,蓦地激红。她知道接下来或许是一场谩骂、讥讽、捉捕和围堵。然而郡主柔颜关怀,全无异样:“苏姑娘是嫌此镜粗陋,不堪相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