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方廷斯少爷(第4/5页)

罗莎看着他叹了一口气,然后继续说出了下面的话:

“我想你很清楚,这件事绝对不能公布出去。你是女王亲自委任的案件负责人,公开结果大家无论谁的面子上都不好看。另外,那个比林斯门的鱼贩约瑟·巴尼特也已经死了。艾博兰探长正在全力展开调查。我需要你把这件事压下去——不管用什么方法,把这案子结了。”

高尔医生僵硬地站在那里,他不确定自己听懂了对方嘴里的每一个字。他脑中突发奇想,似乎觉得这些天发生的事情大概只是一个噩梦。他现在只想从梦境里赶快醒来。

“至于迪克兰……”罗莎盯住他的眼睛,“我知道他已经回不了这个家,他也不想回来——所以我会带他走。他本来也不是你的儿子——你被他的母亲骗了,你和迪克兰之间并没有任何血缘关系。”

“你是说……”高尔的脸上开始是愤怒,然后慢慢转化为惊慌,最后露出了明显恐惧的神色。

“我会带他离开英国。他不会再回来了,你大可放心。”罗莎再次叹了一口气,“其实他很崇拜你。他平生最大的愿望,就是得到你的认可,像你一样成为被人尊敬的外科医生……迪克兰是个很可怜的孩子。”

高尔惊慌失措地看着罗莎,他不确定这一切就是真相,还是自己仍在梦里。他将信将疑,却也不敢出言反驳,一时间不知道如何开口。

就在这个时候,门外突然传来急促的脚步声。一个御医府的女仆,完全不顾规矩、连门都没敲就直接冲进了书房。

一种不祥的预感迅速降临在高尔头上。他来不及对罗莎解释,也没有责骂那个已经哭成泪人的女仆,转身快步走出大门,来到小女儿夏洛特的房间。

银色的月华从敞开的窗口流进了室内,漾起一片水色的薄雾。外面的院子里明明没有花,却有一股若有如无的花香在这雾气里浮动着,醺醺然而欲醉。在这花香的包裹中,夏洛特·高尔静静地躺在床上。她的脸孔苍白得没有一丝血色,长睫毛垂落下来挡住了眼睛。她的鼻翼完全静止,失去生命的嘴唇在最后一刻勾起了一抹甜美的微笑。

夏洛特带着一脸幸福的表情死去,就好像睡着了一样。

大概是过于悲伤导致的错觉,恍惚间,高尔医生似乎看到床边堆满了白色的玫瑰,一朵又一朵,一簇又一簇,重重叠叠,密密层层,围绕着夏洛特的身体像河流一样缓缓蔓延开去,流到了地面上,又堆满了天花板——直到最终充满了整个房间。

风把花香送到了窗外,在那一夜,御医府方圆几里的人们都在睡梦中闻到了白玫瑰静寂而抚慰的芬芳。

馥郁的花香飘浮在梦境之上,随着夜风聚拢而又飘散,反反复复,来来回回。

高尔医生愣愣地站在那里,失魂落魄地看着他死去的女儿。

罗莎跟在他身后走进房间,看到这一切再次叹了一口气。今天实在是个不吉利的日子,她不愿再继续打扰这个悲惨的家庭。然而正当她打算转身离开,眼角一扫,她注意到了堆放在夏洛特枕边的信。

那一沓仔细捆扎好的白色信笺,特地用了专门定制的质地优良的信封,而不是直接将地址写在信纸上。所有的信封都一模一样,右下角烫着一个银色的花体大写字母:

“F”

罗莎全身一震。这个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字母,同样出现在几日前那支穿越梅菲尔浓雾的箭上面。罗莎怎么可能忘记,就是这同一支镌刻着“F”的纯银箭头,曾令自己在白教堂身负重伤。

罗莎抢上一步,拾起那沓信笺。她再次惊异地发现,只有压在最底下的几个信封上面贴有丁香紫色的一便士邮票,而其他绝大部分信封上面都是空荡荡的,没有邮票,也没有邮戳——最上面的几封甚至连地址都没有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