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art 01 回归故里 Chapter 04 逃离伊甸园(第5/6页)

我紧抓着马鞍边缘,指关节都发白了。不再理会什么细致礼数,我俯下身开始抢夺那根缰绳:“放手!”

“可是克莱尔舅妈,不是因为那个!”

“什么不是因为那个?”他绝望的口气让我抬起了眼睛。那瘦长的脸庞痛苦地扭曲着,满是一种渴求,渴求我能够理解他的苦衷。

“詹米舅舅没有留下来照顾莱里!”

“那他为什么叫你来?”

他深吸了口气,重新握紧我的缰绳:“他被莱里开了一枪。所以他让我来找您,因为他快死了。”

“如果你骗我,伊恩·默里,”我第十二次正告他,“你会后悔一辈子的——而且是很短的一辈子!”

我抬高了嗓门让他听见。骤起的大风呼啸而过,把我肩上的头发一缕缕掀起,裙子紧紧地贴在腿上。这戏剧性的天气颇为应景。巨大的乌云堵住了山间步道,像海浪的浮沫一般滚滚地覆盖在悬崖上空,远方隐约响起隆隆的雷电,恍如悠远的大浪淘沙。

因为透不过气来,小伊恩只是摇了摇他低垂的头,继续顶风而行。他徒步走在前面,牵着两匹马驹穿过一段小湖边险象丛生的沼泽地带。我本能地看了看手腕,想念起我的劳力士表。

此时很难说得清太阳在哪里,西边的天空被将至的风暴占据了一半,但那深色云层的顶部亮着一道耀眼的白边,几乎闪着金光。我早已丢掉了依据太阳与天空估算时间的本领,不过我觉得这时最多才下午三四点钟。

离拉里堡还有几个小时的路程,我怀疑天黑前我们到不了。去往纳敦巨岩的路上,我怯懦而情非所愿地花了将近两天才赶到小伊恩追上我的树林,而他说,他只追赶了一天时间。他知道我的目的地大概的方位,而我骑的马驹是他亲手打的蹄铁。所以,在开阔的沼地里,他能从石楠丛间的泥土之中清楚地辨认出我的踪迹。

自我离开已经两天了,再加上起码一天的回程,那就是三天。詹米被枪击已经三天了。

从小伊恩那里我得不到多少有用的信息。他成功地完成了使命,现在只想着尽快赶回拉里堡,不觉得更多的对话有任何必要。他说詹米的枪伤在左臂上,还算好。子弹穿透了詹米的体侧,这点有些糟糕。他最后见到詹米时他是清醒的——不错——但已经开始发烧,这点非常糟糕。至于产生休克的可能性、发热的类型和严重程度,还有已经采取的治疗手段,这些问题小伊恩能给我的就只有一耸肩而已。

詹米可能已经奄奄一息,也可能没有,但我不能冒这个险,对此他应该非常清楚。我突然开始怀疑他会不会可能射伤了自己,以此来要挟我回去。经过了我们的最后一面,他应该完全可以想象,假如他自己追上我,或者强行逼我回去的话,我会是什么反应。

开始下雨了,雨绵绵地落在我的头发和睫毛上,像泪水一样模糊了我的视野。穿过沼泽,小伊恩已经上了马,领着我循步登上通往拉里堡的最后一段路程。

想得出如此的计划,詹米算得上狡猾,可是这也需要足够的勇气才能付诸实施。但我从来不觉得他是鲁莽的人。他做出过许多大胆的冒险——其中之一是娶我为妻,我苦笑着心想——然而,他向来只有在估计了代价并愿意为之付出以后才会行事。他会觉得引诱我回拉里堡值得他付出死的代价吗?这几乎不合逻辑,而詹米·弗雷泽是个逻辑性非常强的人。

雨越下越大,我把斗篷的兜帽又往前拉了拉,好遮住打在脸上的雨水。小伊恩淋透了雨的肩膀和大腿变成了深黑色,头上的宽边呢帽滴着水,而他却无视着风雨,直直地稳坐在马鞍上,一副地道的苏格兰人模样,坚韧而漠然。

好吧。既然詹米不太可能打伤自己,那他果真受伤了吗?他也可能编了个故事派外甥来转述的。不过,我料想这一切若都是谎言,小伊恩绝不可能把故事说得那么可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