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米娜·默里的日记

六月二十四日,惠特白

露西到车站接我,她看起来比以往更甜美、更可爱了。我们驱车来到新奥尔良街,露西家在这里有一处房子。这是个妙趣横生的地方。那条叫埃斯克的小河,穿过幽深的峡谷,在接近海港处河面变得宽阔起来。一座巨型高架桥横跨河口,桥墩很高,站在桥上放眼望去,周围的景物显得更加辽远而飘渺。峡谷绿得很美,而且十分陡峭,以至于你站在两岸任何一边的高处,都能清楚地看到对岸,除非是你刻意近距离地向下看。古老市镇的房屋——在距离我们较远的那一边——都是红色的屋顶,鳞次栉比,就像我们看过的纽伦堡的照片一样。城镇的上方,是惠特白修道院的遗址,历史上它曾被丹麦人洗劫过,这也是长诗《玛米昂》的一幕,就是在这里,那位女孩被砌在墙里。这是英国最宏伟的遗址之一,占地广大,而且到处都是美丽而浪漫的景致。据传,曾经有人在这里的一扇窗户里看见过一个白衣女子的身影。在修道院遗址和城镇之间,有另一所教堂,是本区的教堂,教堂周围是一大片墓地,中间立满了墓碑。我认为这里是惠特白最美丽的地方,因为它位于城镇的上方,站在这里可以望到整个港口,以及港口到伸展入海的凯特尼斯海岬之间的整个海湾。河流入港处水流落差很大,以致部分河岸塌陷入海,一些坟墓也遭到损毁。部分石墓从某处一直延伸到远在下方的沙质小径上。这里有穿过墓地的人行道,路旁设有坐椅,人们来这里散心,在椅子上一坐就是一整天,欣赏着美丽的风景,沐浴着徐徐的微风。我自己也应该时常来这里坐坐,做点什么。当然,我现在正在写日记,本子在膝头摊开,还一边听着坐在我旁边的三位老人的对话。他们似乎除了在这儿聊天终日无所事事。

港口就在我脚下,远处一堵长长的花岗岩墙壁一直延伸到海里,在末端有道弯,当中建有灯塔,在它外侧,横着一道坚固的防波堤。在靠近的一端,防波堤向反方向弯成胳膊肘状的弯,末端也有一座灯塔。两道防波堤之间是进入海港的狭窄水道,入港后骤然变宽了。

这里涨潮的时候很美,但是退潮时带走了一切,只剩下埃斯克河水在沙岸间流动,沙岸上随处点缀着一些岩石。港口外侧靠近我这边露出一处约半公里长的巨型暗礁,其突出的一端从南面的灯塔下穿过。在它的尽头有一个带铃的浮标,天气恶劣时它会来回晃动,随风传来凄凉的铃声。这里有个传说,每当船只失事时,海上都会传来铃声。我应该向那位老人询问这件事,他正向我这边走过来……

他是个有趣的老人,年纪一定非常大,因为他的脸像树皮一样粗糙起皱了。他说他将近一百岁了,滑铁卢战役时他是格陵兰渔船队的一名水手。恐怕他是个疑心很重的老人,因为当我问及海上的铃声和修道院的白衣女子的传说时,他粗鲁地回答:

“小姐,我不会为这些事费神。它们都是些老掉牙的传闻。注意啊,我不是说从来没有发生过,我的意思是说它们没在我这个时代发生。初来乍到者和游人等问起这些事情还说得过去,但是像你这样一位年轻漂亮的小姐就不该打听这些。那些从约克和利兹来的旅行者总是到这里吃熏鲱鱼,喝茶和四处购买廉价黑玉的,他们什么都相信。我奇怪是谁不辞辛苦地给他们讲那些谎话,甚至连报纸上刊登的也全是些疯言疯语。”我想他应该是我了解一些逸闻趣事的很好人选,所以我问他是否介意给我讲一些以往捕鲸的事。正当他刚要开始讲时,六点的钟声敲响了,于是他费力地站起身,说道:

“小姐,我必须跟大伙一起回家了。我的孙女可不喜欢茶点预备好时还等我,我还得花时间爬好长一段台阶;而且,小姐,到时候我的胃就会抗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