锻造者大厦 The House of the Maker(第3/9页)

自然,他们始终笼罩在锻造者大厦的阴影下,越向前,阴影就越浓,因为塔上最低的矮墙也比阿金堡的城墙高出许多。它就像一座寸草不生的陡峭黑山,自湖中升起,遮天蔽日。它是另一个时代的产物,按完全不同于现代的比例锻造。

格洛塔回头瞥向身后的门。城垛间是否有人闪过?监视的刑讯官?他们会见证老头荒谬的开门举动,并等着逮捕他。可直到他们冲上来,我只能听凭摆布。这样的认知让他不太舒服。

格洛塔需要安全感。他越向桥那头蹒跚,心头就越被恐惧占满。这不单是因为高度,因为奇怪的伙伴,因为笼罩在面前的巨塔,这是一种无理性的原始恐惧,存在于吓哭小孩的噩梦中,并随着每一步挪动而膨胀。他看见那扇门了,那是组成巨塔的光滑岩石上一块方形黑色金属,金属中央有一圈字母——不知为何,格洛塔看见就想吐,他只能拖着身体前进。不,是两圈字母,一圈大字外还有一圈小字,蜘蛛般的书写完全看不懂。他的肚腹如在燃烧。不,外面还有字母,一圈又一圈,肉眼难辨,它们在他被泪水刺痛的双眼中盘旋游动。格洛塔再也走不动了,他只能站在原地,拄着手杖,用尽每一寸肌肉的能量来抵挡跪下、转身、手脚并用爬开的冲动。

九指多少前进了一点,但鼻孔喘得像风箱,挂着最恐怖最厌恶的神态。路瑟的状况糟糕得多:牙齿颤抖,面色好像中了风,缓缓地单膝跪下,近乎窒息。格洛塔勉强越过他。

巴亚兹似乎不受影响。他直接走到门前,手指划过大字母。“十一重结界,每重有十一道关卡。”手指划过小字母,“十一的十一次方。”手指继续划过字母之外的线条。莫非那些线条也是细小字母?“有多少种可能?哈哈,真是最有效的防护措施。”

路瑟趴在桥边大吐特吐只稍微降低了这场面的史诗感。“那些字什么意思?”格洛塔嘶哑地问,强咽下喉头涌上的胆汁。

老头朝他咧嘴而笑:“你没感觉到吗,审问官?它们说掉头。它们说……此处……不得……通过。但那些话对我们没用。”他伸进领口,取出那段金属。跟大门一样的黑色金属。

“我们不该来,”身后的九指咆哮,“这地方死了。我们快走吧。”但巴亚兹不在乎。

“魔法正从这个世界流失,”格洛塔听见他喃喃自语,“尤文斯的伟业皆被荒废。”他在手中掂量钥匙,缓缓举起,“只有锻造者的成就永垂不朽。时间不能打败它们……即便是永恒。”门上甚至根本没个洞,但钥匙就那样缓缓插进去。缓缓、缓缓地插进那些圆圈正中。格洛塔屏住呼吸。

咔。

什么也没发生。门没开。就这样吧,游戏结束了。他感到强烈的欣慰,转头回望阿金堡,举起一只手向城头的刑讯官们示意。我不用再走了,不用再前进一步。巨塔深处传来一声回响。

咔。

格洛塔发觉自己的脸随之抽搐。是幻觉吗?他满心盼望。

咔。

又一声。不是幻觉。现在,就在他难以置信的视线中,门上圆圈开始转动。格洛塔头晕目眩地后退一步。

咔、咔。

一切迹象表明这是一整块金属,没有裂缝、没有凹槽、没有机关,但那些圆圈确实在转,每一圈转速都不同。

咔、咔、咔……

它们越转越快,越转越快,看得格洛塔眼花缭乱。最里头的圆圈——字母最大那圈——还看得清,但最外面、也是最细那圈,快到他完全跟不上……

咔、咔、咔、咔、咔……

随着巨轮转动,符号不断变化组合,门上接连出现各种图案:线条、方块、三角、更复杂的几何形,在他眼前骤显骤变……

咔。

所有圆圈戛然而止,组成一个崭新图形。巴亚兹伸手拔下钥匙,只听门轻“咝”了一声,几不可闻,好似远方露水滴落。然后门上现出巨大裂缝,朝两侧缓缓伸展,平滑地收进旁边,中间通道不断拓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