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七〇回 普施神药敌得活命 现八拔箭救淹死将(第2/3页)

再说真间井枞二郎秋季、姥雪与保、直冢纪二六和漕地喜勘太等与秋季的士兵,一同吩咐各处的庄客和民夫,查看敌我双方阵亡士卒,自家阵亡的只是士兵,有名的头领仅是受伤。敌军中山内显定的游军,内外助惟定、建柴浦介弘望和足利成氏的近侍科革七郎、望见一郎等,都身受数处重伤。另外长尾景春的先锋樋口小二郎维龙、梶原后平二景澄、荻野五九郎泰仪等散卧在几处。其中梶原景与犬冢信乃交锋时,虽被刺伤鬓角,幸而没有刺到脑子,伤势不重;荻野泰仪被刺中颈部,但未伤食道,只伤在左颈;因此用药后都得到了苏生。伤重者过一两个时辰也都恢复呼吸,醒了过来。当下秋季和与保对活过来的士兵进行安慰后,说明了里见将军的军令如何以仁义为本,不多杀伤敌军,秋季说:“战斗是不得已的行动,非里见将军之所愿。因此他向士兵下令,只消灭对面之敌,而不以取敌人首级为功。在战斗结束胜负已定后,也不查验首级。其仁慈还不仅如此,即使是敌军士卒,在危难时为君而死,便是忠臣,都予以嘉悯。犬江亲兵卫用神授仙丹将你们阵亡的士兵救活,就是奉行义通公子的旨意。我们是施药的头领。汝等愿降的则留下听用,愿回本籍者即行遣返,由汝等自己决定。”他这样恳切说明后,众敌军如梦方醒,被里见将军的仁慈和神药的灵验,感动得纷纷落泪,无不敬服。然而不少有名的勇士觉得因有此再生之恩便投降于名声不大好,所以也有要求遣返的。秋季和与保便禀报信乃、现八和亲兵卫,然后根据公子旨意,将内外助、建柴浦介、樋口小二郎、梶原后平二、荻野五九郎、科革七郎、望见一郎等敌军头领和一些士兵释放。这些头领后来回到主君身边详细禀报,里见如何仁慈,用神药救了他们性命。显定和景春惊叹不已,无不十分后悔。因此里见传国数代,山内和扇谷两管领一直不敢侵犯边境,都是因为此举。

闲话休提,这日由于神药的奇效,许多得以再生的敌军士兵都愿投降。他们全被带到国府台城,充做军务。另亦有部分敌军士卒用药后没有灵验,苏醒不过来的,不是寿命已尽,便是其性不仁作恶多端的坏人。那在村和素行被当地村民取了首级,便失掉了再生的机会,这是天罚之甚者,但其尸体没同其他人一样被集中在一起埋葬在不知底的深坑内。翌年用山冈之土填平了那个坑,国府台守城头领真间井枞二郎秋季、继桥绵四郎乔梁等商议后,在坑址坟冢上立了一尊地藏菩萨石像,当地人把它称之为不知底的千人冢,这是后话。

却说犬饲现八信道带领许多士兵暂且驻扎在假名镇,刺探敌军三将显定、成氏和景春败北后的去向。据当地人说:“他们都渡过大河,不知去往何方。”探马回来都是这样禀报。现八道:“如此便无须留在这里,快回山冈营寨。”于是次日拂晓,他便与田税力助逸友从假名镇撤退。当他们带领士兵将近山冈时,先派人去营寨禀报。但义通公子听说昨日自家军大获全胜,便与东六郎商议后回了国府台城。因此这里的营寨只留下一千多名老练的士卒把守。听到这个消息,现八和力助等便没上山,让逸友和士兵上了岸边的战船先到对岸。他故意带领二三十名士兵最后上船划往对岸,这是因怕士兵争吵发生混乱之故。这时从海上漂来一具身穿铠甲的武士的尸体,被横渡的船挡住,流不过去。现八无意中看了一眼甚为惊讶,又定睛细看,竟是一名敌军大将!他头戴燕尾翅白银盔;额上的金黄装饰在水中闪闪发光,宛如游鱼,又似落水的慈姑花。现八更觉吃惊,心想:“昨日和前日在冈下之战,敌军武士一个也不会掉在河里被淹死。不将他捞上来,怎能解我之疑?”他这样寻思着便大声喊道:“士兵们!把靠在船边的那尸首捞上来。”船夫们应声赶忙用一头有钩的绳索,把那尸体钩住,然后共同使劲往前划,很快到了对岸。然而现八没有上岸,把方才钩住的尸体拉上船来一看,果然是敌军的大将,这人年龄二十多岁,白面孔、黑眉毛、相貌文雅。身穿紫色革缀的薄铁铠甲;外套梧桐凤凰图案的金线织花锦缎战袍;腰挎带虎皮刀套的金饰太刀。刀上三寸处腢托穴旁深深插着一支箭。再细看头盔前额的装饰,乃纯金雕镌,上有竹丛群鸟家徽。他心想:“这个后生或许是进攻行德口的敌军主将扇谷定正的嫡子、上杉五郎丸朝良吧?不然便是定正的庶出长子,进攻洲崎的水师副将上杉式部少辅朝宁。”他这样寻思着,拔出那支箭一看,箭杆上漆着四个小字“犬山忠与”,现八不觉愕然,心想:“大概昨日水路的敌军在水战中,被道节将这个朝宁射落水中。因此这个尸体定是从安房或相模海滨漂流了一昼夜,漂进荒河,才靠到我的船旁。真是意想不到,而又似预先约好一般,在此遇上,真是件奇事。这人身着铠甲但未沉入水底,能漂到这里又是一奇。我想这铠甲是薄铁的,可能是那南倭刀之类的东西,不然就是琴高的浮剑之类。这且不说,据此推测,昨日一定在洲崎海面与进攻的定正大军发生了水战。犬阪大概施行了八百八人的计策,全歼了敌军。然而昨日连在这里阵亡的敌兵,犬江亲兵卫都施以仁术,将其多数救活,此人既是敌军统帅定正的爱子,我如见死不救,则使我君广仁博爱的盛德白璧微瑕,将来必定后悔。然而此人身负箭伤落入水中,在大洋中经过一夜漂流了数百里,即使用犬江的神药恐怕也难以救活。但还是应该告诉亲兵卫,同他商量才是。”他这样在心里自问自答,打定了主意,便立即派个士兵去台城禀报亲兵卫,求那神药。亲兵卫听了赶忙带领两三个随从,同来人一起去到那里。现八请亲兵卫上船让座,告诉了上述之事并说出自己的想法后,让他看那尸体。亲兵卫查看完毕对现八说:“犬饲,你的推测不错。他一定是敌军的水军副将朝宁。这个人寿数未尽,同时平素也无积恶,即使死后过了二十四个时辰也能活。那么就把他救活后拘留起来,对敌人是个很好的惩罚。此事他日被犬山知道,虽然一定生气,但他只是道节仇人的儿子,不是主要敌人,大可不必赶尽杀绝。正如你所说,把这样的人救活,足以说明国主之仁慈是德贯天地。士兵们,快将那死人的戎衣脱掉。”士兵们领命,过来两三个人将那死武士的戎衣解开。亲兵卫从腰间掏出不死的神药,先往死人口中送入两三次,然后又给箭伤处和胸口敷了药,并让有力气的士兵把死人倒过来抱着,让他将腹内的海水吐出来。当下就如同弄翻了坛子从口里不知吐出多少升海水。待水吐完后,轻轻让他坐起来。起初他面如土色,现在面部和周身都有了血色,中脘也温暖了。亲兵卫高兴地说:“这个人完全能活过来。慢慢将他抬进城去,最好让他倒着。”现八听了,就让士兵回城去,抬了顶轿子来,把那个武士搭上轿子抬回台城。待现八和亲兵卫并排走出来时,犬饲的士兵也从船上下来,排列整齐地守护着轿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