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二八回 犬士露宿迎追兵 老僧揭袱示冥罚

却说犬冢信乃戍孝向照文、、大、代四郎和亲兵卫等详细述说了在路旁小庙歇息时所遇到之事,地藏菩萨显圣所带来之米,以及四六城的旧仆出来介的横死和德用的被擒之事;照文的侍卫纪二六在库房旁边,也听到了他所说的,感叹不已。当下信乃吩咐纪二六去把方才交给某士兵带来的米拿来,给这些人看了看,大家都无不称奇,深感佛法无边和菩萨对他们无微不至的恩德。其中、大法师起身恭敬地向着左右川合十后,对地藏菩萨拜了数拜,然后又回来落座,告诉信乃说:“贫僧无才,除念佛外别无所长,然而由于君侯父子之圣德和你等八犬士之孝义贤才,所以如今虽处浇季之世,而无情之石像却显灵异,救了今日之大难,无疑眼前就得到了善报。另外那风云变幻的天助大概是伏姬神女的保佑。神的冥助显而急,佛的保佑隐而缓,此乃神佛之所不同,赏罚虽似乎有异,但都不外乎是惩恶扬善的天理。此番实是难得之幸。”他这样地感叹不已。信乃和其他七位犬士都谦逊地说:“我们岂能想得这么深远啊?”稍过片刻,信乃对毛野说:“这米看来仅有二升多。我们同路的,包括庵主、姥雪和蜑崎主仆与士兵共二十名,再加上我们八个,总共二十八名,不用以煮粥,每人连一碗也喝不上。看看那个草屋内有没有锅?”道节听了说:“这件事,大家也都知道了。若把那个米袋子用水泡泡埋在土里,上边烧柴禾,很快就会把饭蒸熟。这是在作战没锅时的造饭方法。现在人多米少就只好煮粥了。”庄助听了点头道:“这米确实不够的话,一人一把米也能挺一个晚上的饿,但没盐不行。”毛野看看他说:“有盐,有盐。我方才察看这库房后的草屋时,那里的石菩萨有两瓦盆上供的盐。另外在那草屋前面有片大竹丛,已长出许多笋来。笋无须掘出来,把尖儿削去一点,然后用竹枝捅到根部,把竹节穿透,从上边浇上酱油,把四周的土掘开,用柴一烧,竹笋就烧熟了,味道比煮的还香。但这样做,明年这里就长不出竹笋了。那是好奇者的奢侈吃法,我们不能效法。但把竹丛中的竹笋掘出来,将它用土蒸熟,既可补充饭食不足,又是好菜肴。”大家都高兴地说:“毛野对什么事情都留心,在这个时候也能显示出他的机智。”众人这样赞许。于是信乃便吩咐纪二六去操办,把米交给了他。米袋原是石菩萨的头巾,即使能盛二升米,也蒸不下二升米的饭。信乃想再找个能盛米的东西,恰好、大有个用白布做的行囊,说:“那个正好。”于是打开背箱拿出来一看,可盛四五升米。信乃立即又对纪二六说:“把米分作两袋用水泡泡,然后盖上一层土,烧柴做饭。另外从你方才看到的那片竹丛中多掘些竹笋,不要剥皮,把尖儿削去点儿以后,穿透竹节,再向石菩萨求点儿上供的盐,装在竹笋内,用土蒸熟后再剥皮。”他这样吩咐后,照文又补充说:“纪二六,你可让没事儿的奴仆帮助你,赶快动手,快去!快去!”纪二六领命拿着米和行囊,到外面去了。

这一日是四月十六,正是天长的时候,这时天还没黑。八犬士并非在邯郸旅店酣眠的卢生,所以不想利用蒸饭的时候打个盹儿。大家把亲兵卫当作稀客,、大、照文、代四郎也一同围坐在草席上闲谈了数刻。

当下小文吾对亲兵卫说:“阿仁!汝离开富山,首先参见了老侯爷,并讨伐了素藤,日前在两国河滩告别了蜑崎大人,为再次征讨素藤又从水路去往上总的馆山,关于这一段事,在与蜑崎大人和姥雪见面时我已经听说了,然而尚不知以后的事情。那时听说同去上总的有三个同路人,为何没有同到这里来呀?”他这样一问,庄助听了也深感亲兵卫和次团太、鲫三、孝嗣是个奇遇。另外毛野和道节又问:“孝嗣在馆山有无军功,其安危如何?”信乃、现八、大角,还有、大、照文、代四郎也都一齐凑上去问:“他们怎样啦?”亲兵卫听了不觉叹息,然后说了这一段的经过:他首先说了素藤伏诛的情况和妙椿乃富山的牝狸之事。然后说孝嗣和次团太与鲫三虽有战功,但不愿先于八犬士侍奉里见将军。亲兵卫带领三人来结城的路上,今天在诸川那边,突然被个和尚叫住,详细告知了、大庵主的危难。于是他便加快步伐,在左右川附近打了缉捕的头领长城惴利的马屁股,马受了惊,连人带马都栽到急流中去了。消灭了众多敌兵后,他想去救危急中的、大、代四郎和照文主仆。这时落在后边的孝嗣、次团太、鲫三等正走在那边的圯桥上,被埋伏在树丛中的敌兵开枪击落到湍流中去,连尸首都没见到。但由于天助,风云突变,强敌不是自相残杀,便是掉到河里,、大等终于得救了。他说完这段经过后,接着说:“回想那时风霾蔽日的天助,必是伏姬神灵的保佑。也许因为他们与神女无缘,虽是忠孝侠义不可多得之士,但她却坐视没救,神意实是难以琢磨的。俗语说:药只能救不该死的病人,神仙只保佑走好运的凡夫。因此孝嗣、次团太、鲫三不幸被击中落水,可能是寿命已尽,不管怎样都实在令人惋惜。”他悲伤地详细述说后,、大、照文、代四郎也说了那时所发生的事情,感叹人各有幸与不幸,遭际是各自不同的。坐在旁边听着的毛野、道节、庄助、小文吾、信乃、现八和大角都很难过,无不慨叹。孝嗣、次团太和鲫三等的薄命实令人怜惜,因有前缘他们才来到此地,但未能相会,不能不说是造化所致。因此众人都感到甚是遗憾,其中道节不觉厉声说道:“孝嗣等三位朋友的横死,虽悔恨也莫可如何了,但那时犬江如能将仇人的头领长城惴利捉住,则可聊以慰藉。可是只打了他的马屁股使他掉到水里,也太便宜他了。虽未捉住那个敌人,但都是共同作恶的歹徒,如不把那些俘虏都杀了消除胸中之恨,则何以祭奠那三位亡灵?”毛野拦阻他说:“想杀他们虽然很容易,但不妨仔细想想:由于那风霾蔽日的天助,犬江在途中听到和尚的忠告,才知道、大庵主有难,还有地藏菩萨石像的奇异恩惠等等,这些都是我方之洪福,也许全是伏姬神女所为。请想想看,神灵是无形的,而托物时便有形了。因此那个在路上忠告的和尚也好,路旁小庙的石菩萨也好,恐怕都是伏姬神女所为。既有那样的灵异,怎能对忠孝的后生,侠义的老人见死不救呢?他们是否寿命已尽,谁也难以知道。即使那三个知己被枪击中,如非击中要害也死不了;另外他们虽落进急流,但倘若会水就可以活命。如今尚未见尸首,便将与惴利共同作恶的俘虏都杀了,未免有欠考虑吧?”他这样劝说,庄助和小文吾也赞同这个意见,说:“诚如犬阪所说,如果现在又从结城派来追兵,则可能让惴利带路,即使惴利不来,然而追兵果真来到,也要向他们晓以是非邪正,让他们交出惴利以便为朋友报仇。如果他们不听,就将俘虏们斩首,待破了追兵后,同去安房。此乃万不得已时才能那样做。”大角听了也说:“按唐山之礼制,君父之仇不共戴天,兄弟之仇绝不回兵,朋友之仇不与同邦,那也要看时宜。”、大听了也说:“这次举办法会,是为追悼先君和列位将士,可是佛门精舍却成了修罗的战场。在濒于危亡之际,我方在三处战斗都没杀一个敌人,而是他们自相残杀,这是符合贫僧宿愿的,实不胜欣慰。今因一朝之怨,便大开杀戒,即使有理也实感可悲。请接纳此议才是。”他很不愉快。亲兵卫、信乃、现八、照文和代四郎理解、大的心意,也一同费尽口舌加以劝说,道节这才改变态度,微笑答道:“列位苦口相劝实是对我的良药。那孝嗣与我和犬阪、犬川是知己。次团太与犬田、犬川交往深厚。然而还没有听取这几个人的意见,我便一个人主张杀。虽好似旁若无人,但因为凶残暴戾的敌人,使我失去了三位益友,一时悲愤之情难以抑制,便口出过激之言,使你们为我操心,实在对不起。”他这样一说,大家便又转入其他话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