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一回 兵燹烧山走五彦 鬼磷助马导两孀

再说上野国甘乐郡,荒芽山麓道节主仆的隐居处,白城兵即将到来,矠平和音音为了让道节等五犬士逃走,想由他们夫妻阻拦敌人。曳手和单节也决心与父母同死,而五犬士却不同意,互相争论不休。道节焦急地说:“世四郎〔指矠平〕 和音音决心牺牲都是出于忠义,其志虽可嘉,然而面对不可轻视的大敌,你们二老夫妇焉能抵挡?更何况曳手和单节,你们不走岂不白白送死?如我等惜命丢下男女老弱逃走,以后便给敌人留下话柄,将何以见人?因此汝等必须遵命逃走。因此我有个主意:世四郎和音音暂时留在这里抵挡敌人。我等退出七八十米到后门的山边。从树下的暗处,出其不意,拦腰击溃敌人的左右。他们必然惊慌失措,以为我方有伏兵。当我们追赶逃兵,他们走远时,我们就远走他乡去等待时机,不比死在这里好吗?你们看此议如何?”说着回顾左右。信乃、庄助、现八、小文吾等一致鼓掌说:“说得有理,此计甚妙。即使杀死几个不是对手的士兵,无异于以隋侯之珠去打麻雀,乃匹夫之勇。”道节听了高兴地说:“那么就让行动不便的老弱妇女赶快上马。方才已经说过,就烦犬田兄代劳照看啦。伺机带领姥雪夫妇等一同回行德。”小文吾听了说:“明白啦,还不赶快上马?”于是他把马牵到走廊下,让曳手和单节同鞍,用缰绳紧紧绑住以免掉下来。牵着退出大约一百米,把马拴在树荫下等待进攻的敌人。老夫妇矠平和音音,现已不便争论,便把屋里屋外堆上柴草,拿着好似田间惊鸟用的竹弓和临时削的细竹箭,躲在房檐下以拉门作盾牌,一时忙个不休。其视死如归的斗志是很悲壮的。

当下道节、信乃、现八和庄助等从后门退到山边,与小文吾等都埋伏在露浓的荒草之中等待敌人。眼看进攻的敌军已将那间小房子团团围住。士兵们呐喊着想闯进去,但是看到院门上枭首的三宝平和驮一的首级,忽然感到可怕,又退了回来。

这时大将巨田助友将马停在柴门前喊道:“喂!犬山道节,尔等现在何处?方才尔在同伙的帮助下虽然奇迹般地漏网,但从密告得知,尔等一伙一定藏在这里。这次带了重兵来逮捕尔等,如果没忘记我助友的话,那么即使不报名也会使尔等吓破了胆。尔等的本领我已领教过。现在尔等已经穷途无路犹如笼中之鸟,圈里之兽。还不赶快出来束手就擒,说不定是会饶恕尔同伙之命的。还不快快出来吗?”他虽然这样喊,除了檐旁的松声,却无任何回响。助友焦急地把令旗一举说:“对卑鄙的逃犯,不能讲武士的礼节,问也是白问。还不进去逮捕他们!”一声令下,先头的士兵说声“得令”,一拥而进,有的把竹走廊踩塌了,争先恐后地跑进去。姥雪夫妇估量着射程,等待敌人靠近,就从拉窗和隔扇之间拉弓搭箭,射出的箭虽然穿不透,但闯在前边的六七个人,突然被射中前胸,互相倒成一堆了。敌人被射来的箭吓得退了回去,争着藏在别人身后而乱作一团。这两个老人不给敌人留半点喘息机会,接连放箭,箭不虚发,就像田间被惊鸟铃轰赶的群雀和风吹稻浪一般,前进一点又退回去,多次反复毫无进展。助友瞪着眼睛说:“你们这些没用的东西,竟被那种软弱无力的箭吓成那个样子,成何体统?许进不许退!”在责骂声中顶着射来的箭,士兵们踏倒破窗户门,虽说是虚张声势,挥舞着枪、叉、棍、棒等各种武器,但却又冲了过来。即使不这样,矠平和音音的箭已经射光,手里拿着长刀、朴刀从隐避处跳了出来,二人全身披挂就如同老松树上缠着的藤蔓。这样打扮也是想代替儿子炫耀武威。夫妇一同高声喊道:“你们这样兴师动众实是小题大做。我不同小兵们搭话。你们的大将是谁?是助友吗?出来听着!万夫难挡的道节主公并非惧怕你们这些追兵躲起来了,而是时机未到。他为了再起义兵,今晨已与盟友远去他乡。现在与你搭话的是犬山将军的世袭老臣姥雪世四郎,又名矠平,同老妻一起已等汝多时,还不动手捉拿,好立功劳。”没等他说完,众兵丁说:“你们这些老东西,胡说些什么?好哇!把主人放跑了你们来替死,真是飞蛾扑火白来送死的蠢货。不必啰嗦,把他们捉住别放跑了。”他们仗着人多,虚张声势地在前后左右吵嚷着竞相进攻。矠平和音音左躲右闪,刀法娴熟,敌人靠近就被砍倒。太刀抡起来犹如风驰电掣,人老刀不老,好似秋风扫落叶一般把敌兵赶了回去。这时,外面的助友更加焦急,敲着马鞍喊:“好狡诈的凶犯,给我进攻!”便又派出不少士兵增援,呐喊着:“攻啊!攻啊!”要拼个你死我活。人非木石,老夫妇二人已心有余而力不足,都负了伤。二人身上流着鲜血,不由使人想起古歌中“秋江漂红叶”的词句。他们且战且退,决心把房子点着葬身火海之中。但不放心的是主公和曳手、单节怎样啦?四犬士是否乘机逃走啦?但就在这时,无数的刀尖如同从高山上急流而下的溪水,难以阻挡,他们接连躲闪,却被封得一点都抽不出身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