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回 水阁扁舟助两雄 江村钓翁认双犬(第2/4页)

在士卒们嘈嚷着“在这!”或是“在那!”之际,只有阁中的哨兵从窗口看得清楚,急忙禀报。成氏听了且怒且疑,立即进阁亲自从窗口往外观望,近日为捕鱼在外面拴的一艘快船确实不见了,只剩下扯断的缆绳头和岸边的桩子,然而岂能就此罢休?他立即让横堀在村传旨,推开闸门,在准备好的四五艘快船上,分乘士兵,横堀自己也上船,连橹操楫飞也似地追了出去。然而已为时过久,追了二十多里也未见踪影。这条大河连着他国领土,不能随便过境捕人,就连大权在握的在村也无计可施。他只好把一腔怒火转移到士卒身上,一一责骂着从那里返航。他对成氏禀告说:“虽未追上信乃、见八坠落的那条船,但是他们经过长时间的苦战都已疲劳,而且从高阁的屋脊,扭在一起滚下去,肉伤骨折定死无疑。然而未看到他们的生死下落,实感遗憾。那条河的下游通葛饰的行德之浦。从那里往南是安房上总,往北是武藏的江户、芝滨、水户浦与铫子口,一半是我方领地,便于寻找。可再遣士卒,水陆共同搜索,或许会找到。”成氏听了点头道:“你的想法正合吾意。但是仅为一个歹徒不可打扰邻郡,以免引起自取其辱的事端。只可悄悄进入他人领地寻觅踪迹,如信乃未死,则应设计妥善捉拿。速去,速去!”在村领命急速退下,选本藩的武士头新织帆太夫敦光为追捕的大将,传达君命说:“歹徒信乃的相貌你很熟识,其武艺和狡诈伎俩你也知道,不是轻而易举就可擒获的猎物。与其以力征,莫如以智取。他纵然死在船上,也要献上他的首级,这比千金市骨还重要。要日夜兼程,火速前往,迟了要治罪的。”这君命颇严厉。帆太夫领命,不容分说,立即整装出发。薄暮时分,他带领三十余名兵丁,出浒我城,沿坂东河的下游,往葛饰方向而去。

这且不提,在下总国葛饰郡行德岸边的桥头,住着个叫古那屋文五兵卫的人。他是在这里开业多年的旅店主人,妻子前年去世,只有两个孩子。第一个孩子名叫小文吾,今年已二十岁,身高五尺九寸,肌肉发达,体格魁梧,有百夫难当的膂力,且聪敏过人,性好武艺,从总角时就背亲离友从师学艺。剑术、拳法、相扑无所不学。第二个孩子是女孩,已十九岁,名曰沼蔺。她在二八之春便嫁给邻乡市川的舟长名叫山林房八郎的年轻人。在当年的岁末生了个男孩,取名大八,今已四岁。却说这个文五兵卫,虽不擅长理财,家业并不昌盛,但他颇知足,衣食寡欲,有暇便去海滨垂钓,以此为乐。

时值文明十年六月二十一日,这里的海滨举办请牛头天王的庙会。日落以后,村民和海滨的渔人,把神舆装在船上,泛舟海滨,吹打歌舞,驱逐瘟神,祈祷渔产丰盛和盐业繁盛。作为当地的惯例,每户置酒,终日游乐。但文五兵卫对此并不感兴趣。庙会在晚间举行,旅店日间无事,因此也不必午睡来养精蓄锐。他依然以钓鱼为乐,即使时间短点也好。于是便一个人带着钓竿去海滨,折点芦苇垫着坐下,串上鱼饵垂下钓钩。这时已接近未时,正在退潮,他连条小鱼都没钓着。但由于他喜好这种消遣,还是不肯回去。凉爽的海风使他忘记了盛夏。芦叶摇动,日影迷离,在水天一色中白帆掠过,沙鸟飞上海山的云间,他踞石临海,万事皆置之度外。举竿垂钓其乐无穷,虽三公也不换。古人之言确有道理:

一波动而万波皆从,细鳞踊而知大鱼动。

他正在兴犹未尽之际,只见一艘无人驾驶的小舟随波逐流从上游漂来,被标桩挡住,停靠到岸边。船中有两个武士,倒在那里如死人一般。他想,把这样的人留下一定会给当地添麻烦,于是想用钓竿把船一推了之。但仔细又一看,倒着的一个武士身穿深褐色麻衣,浅蓝色麻裙,掖着裙襟露着小腿,头髻蓬乱,紧咬牙关。在左右胳膊肘上有两处轻伤。另一个倒着的武士身着细连环甲和腹甲,扎着用银丝编的竹护臂和镶着龟甲的护腿,处处都是裂痕。这个人也在左肩头有处轻伤,前额剃的月牙头长出很长的头发,发髻断了,鬓毛蓬乱,遮着半个脸。但见右脸上部有块痣,状似牡丹花。这个人不是认识么!岂能不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