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第2/4页)

“你是说,他弟弟被倒吊着抛入井里的那段?”黄炯似有所悟。

“庄园很爱他的弟弟,”叶空山说,“这种深爱使他在掩埋那口井的一瞬间,就不自觉地封闭了自己过往的记忆。我特意让岑旷调查过庄园,这个人从来没有透露过自己少年时代以及之前的经历,记录在案的解释是他的头部曾经受到过撞击,以至于失忆了,这正好和我的推测相吻合。而他所能记起的是三年的流浪生涯以及机缘巧合成为文吏后的十六年平凡人生,在这十九年中,他的生命之舟始终无比平稳地运行着,毫无波澜,毫无亮点,因为他的全部欢愉,都在那个时刻随着童年的记忆被封闭了。”

“可是,倒吊着被溺死的严于德,让这段记忆骤然复活了?”黄炯一拍大腿,“倒还真是差不多的场面。你是怎么想到这一点的?”

“我首先怀疑到,马大富和严于德毫无关系,这两起案子表面近似,但很可能是出自两个不同的罪犯之手,而第二个罪犯是在模仿第一起案件。”叶空山回答,“但如果仔细想想,为什么单单要挑这个时候来模仿?为什么恰好要选择这种时候?恐怕不会是巧合。于是我开始想,会不会是这幕场景对罪犯产生了强烈的刺激。于是,我的怀疑范围转到了曾出现在严于德命案现场的人中间。尤其加深了我这种怀疑的,是死者身上的绳结。”

“绳结怎么了?”

“我已经认定马大富是死于另一个凶犯之手,但他身上的绳结和第一起案件里一模一样,这一点很奇怪,因为就算他也听说过那首童谣并能写出来,没道理绳结也碰巧手法一致。最后我觉得,要么我判断错了,要么第二个凶犯曾经到过现场,观察过严于德身上的绳结,并决意模仿,以便打乱我们的思路。”

“没错,庄园那天早上的确是和里正一起上门,最早发现了严于德的尸体。但是有很多人到过现场,至少还有仵作和其他捕快仔仔细细地查看过尸体,”岑旷提出疑问,“为什么你那么快就怀疑到这个文吏身上呢?”

“因为他还得查找自己的仇人所在的位置。”叶空山回答,“别忘了,我这个猜测是基于突发的刺激,而非长时间的谋划。在这种情况下,假如我一段过去的记忆突然复苏,想要去寻找凶手,时隔二十年,怎么能在几天内就找到我要杀的人呢?”

岑旷明白了:“因为他是常年和青石城的人口记录打交道的衙门刀笔吏!所有的文书记录都在他的手里,想要查找迁居记录并不会很困难!”

“就是这么回事。”叶空山满意地点点头,“所以过程就很清晰了。严于德死后的那天清晨,庄园本来是随着里正去调查严家的人口状况的,但那个恐怖的杀人现场一瞬间唤醒了他沉睡已久的记忆,将仇恨之火迅速点燃。庄园是个很聪明的人,这么多年来把自己微末的工作打理得井井有条,正是他性格的一种体现。所以在那个时刻,他表现得不动声色,装作检查尸体,牢牢记住了尸体的各项特征,除了绳结外,又打听了那首童谣,找某个有求于他的羽人,把那些对他而言有如天书的羽族文字抄了下来,以方便日后的复制。

“接着,他就开始了他的报复行动。总共有多少人我们不得而知,但可以肯定,最开头的两个人是马大富和罗尔立,那是岑旷在他的记忆里读到的。他回到衙门后,首先查到了马大富的住址,很幸运的,此人并没有离开青石。他近乎完美地复制了严于德命案的现场,杀害了马大富,并将其伪装成为连环杀人案。但这之后问题来了,是立即接着杀死罗尔立呢,还是布置一些烟雾,让案情更复杂呢?他选择了后者,并且决定以严于德的生意伙伴文瑞作为目标。不过考虑到庄园的性格,这也可能不是巧合,而是身在衙门办差的他听说了两人做生意的一些风闻后,觉得文瑞是个最好的靶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