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 萨拉森人[1]之首(第2/13页)

“说的是英语吗?”格雷斯·艾恩伍德问。

“不,是法语。”

“它说了什么?”

“我的法语不好,不能听懂它的话,它说的话很怪。开始说的时候——就像一个喘不上气的人,我找不出合适的说法。当然了,它也没办法左右转头——没法像个活人那样转头。”

导师又开口了。

“他说的,你能听懂哪怕一点吗?”

“不多。胖子好像在向它介绍马克。它对马克说了一些什么。马克尽量去回答。马克的话我倒是听得很明白:他的法语不比我好多少。”

“他说了什么?”

“他说了什么‘只要有可能,这几天就去做’。”

“就这些吗?”

“差不多。你看,马克也受不了了。我知道他受不了的:我还记得,在梦境中,我还愚蠢地打算告诉他哩。我看出他快要昏倒了。我想我当时打算对另两个人大喊‘他要昏倒了’。不过当然我喊不出来。马克也感觉毛骨悚然。后来他们带他出去了。”

三个人沉默了一会。

“就这样了吗?”艾恩伍德小姐说。

“是的,”珍说,“我就记得这么多。我想那时候我就醒了。”

导师深深地吸了口气。他看着艾恩伍德小姐说:“好吧,越来越明显了,我们必须得马上开个讨论会,大家都在吗?”

“不是的,丁波先生去了艾奇斯托镇,去学院找学生了。晚上才能回来。”

“那我们今晚得开会。你做好一切安排。”他顿了顿,又转身面对着珍。

“我担心,这事来说对你糟透了,我亲爱的,”他说,“——对他来说则更糟。”

“你是指马克吗,先生?”

导师点了点头。

“是的,别苛责他。他在受苦。如果我们失败了,我们都会随着他一同消亡。如果我们获胜,我们还能救他;他不会走得太远的。”他顿了顿,微笑了,然后又说,“我们这里事关丈夫的问题已经司空见惯了,你知道的。可怜的艾薇的丈夫在坐牢。”

“在坐牢?”

“哦,是的——普通的偷窃罪。他可是个好人,以后会一切顺利的。”

尽管珍由于看到了马克所在的真实环境以及与他来往的人,(在梦中)而感到恐怖,甚至令她作呕。但是这种恐怖还有某种庄严和神秘的意味。现在导师突然将马克所处的险境和一个普通罪犯一视同仁,不禁立刻让她面红耳赤。她一言不发。

“还有一件事,”导师继续说,“若我请你不要参加今晚的讨论会,请你不要误会。”

“当然不会,先生。”珍说,其实已经大为误会了。

“你看,”导师说,“迈克菲坚持认为如果你听到我们讨论的事情,就会把这些想法带入梦境中,最后你的梦就不再具有作为征兆的价值了。要想反驳他可不容易。他是我们之中的怀疑论者;这是个非常重要的职位。”

“我很理解。”珍说。

“当然,这仅仅指我们还不知道的事情。”导师说,“你绝不能听到我们的猜测,我们对着证据苦苦思索的时候,你也绝不能在场。但是关于我们这个大家庭早年的历史,我们对你是不保留秘密的。实际上正是迈克菲本人坚持要自己来告诉你这些故事。他担心这些事情从格雷斯口中,或者从我口中说出来,会不够客观。”

“我懂了。”

“我希望,如果可以,请你喜欢他。他是我最早的朋友之一。即使我们要失败了,他也会成为我们中最坚定的一员。如果战斗打输了,有他和你肩并肩是最好不过的。如果我们赢了他会做什么,我也想象不出来。”

◆〇◆

马克第二天早晨醒来时,感到头疼欲裂,特别是后脑。他记起来自己摔倒了——所以摔伤了头——在另一间房里,和费罗斯特拉多以及史垂克在一起时摔倒了……正如有个诗人所说,他“发现脑海中有处伤痛,吞噬和扭曲了记忆”。哦,这不可能,他一秒钟也不能接受这个记忆:这是一场噩梦,必须铲除,既然他已经清醒了,噩梦就会消失的。这一切太荒唐了,他曾有一次在狂乱中看到一匹马的前半身,没有身体或后腿,径自跑过了一片草坪。看到这一幕,他当时就觉得荒谬无稽,但恐怖却丝毫不减。这次也是同样荒唐。一个没有身体的头颅,只要在隔壁房间打开空气和人造口水的龙头,这头颅就能够说话。他自己的脑袋一阵悸痛,让他无力思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