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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所有这些起起伏伏、前线阵地的易手、反击、坚守和撤退中,兰塞姆对这整件事情的策略看得越来越清楚了。夫人对让她成为风险承担者、悲剧的先驱这些建议所做出的反应主要是出于对王、对未出生的孩子,甚至对马莱蒂本人的爱所做出的。她脑子中有关他可能不希望被不折不扣地服从的这样想法,实际上等于是一个允许如洪水般滚滚而来的建议进入她大脑的水闸。伴随着这种反应的是,从“非人”开始讲悲剧故事的那一刻起,她就有想在她的世界里攫取一个大角色的自我崇拜的倾向,且这种倾向表现得非常自然,没有任何做戏的意思。显然,“非人”所有努力的目标就是要增加这种元素。但如果这仅是她脑海里的一滴水,就可以说,他并没有真正成功。或者,只要保持目前状况,她还能得到保护,不会真正地不服从。或许没有任何理性生物会在这种动机成为主导因素之前真的扔掉幸福,去追求像诱惑者喋喋不休所谈论的那种“深层次生活”和“上升之路”这类模糊的东西。被包裹在高贵的反抗概念中的自我主义必须得到加强。虽然她多次回击,敌人也多次遭遇挫折,兰塞姆认为,自我主义正在慢慢地,却可以察觉到地增加。情况当然极为复杂。“非人”所说的几乎总是事实。让这个快乐的生物成熟,逐渐变成一个有自由选择的生物,在某种意义上,变得与上帝和她丈夫不同,以便以一种更丰富的方式和他们融为一体。这肯定是神圣计划的一部分。事实上,从见到她开始,他就看着这个过程发展下去,而他无意识中还帮了它的忙。目前这种诱惑如果被征服的话,它本身将会是朝同一方向迈进的下一步,也是最大的一步:更自由,理由更充分,比她以前知道的更清醒的服从意识正在成为她力量的一部分。但也正是由于那个原因,那致命的错误的一步一旦迈出,就会把她扔进我们世界如此熟悉和可怕的,被欲望、仇恨、经济和政府所奴役的状态中。错误的那一步可能会被伪装得听起来像是真的。使他感到她兴趣中的危险因素确实在增加的,是她越来越不在乎这个问题中显而易见的智性支柱。越来越难以使她回想起基本事实——那个来自马莱蒂的命令,一种因违反它而产生的极度不确定性,还有目前如此美妙的幸福,以至于任何改变都不可能更好。那“非人”所激发和放大的模模糊糊的辉煌形象和中心形象的非凡重要性就这样被接受了。她依然很单纯,脑子里还没有形成邪恶的意图。但即便她的意志没被腐蚀,她一半的想象中也已经充满了清晰、有毒的形象。“这不能再继续下去了。”兰塞姆第二次这么想。但他所有的理由长远看来都没用,因而这种情形确实还在继续。

有一天夜里他实在是累极了,快天明时昏昏沉沉地睡着了,一直睡到第二天很晚的时候。他醒来发现周围只有他自己。一股极大的恐惧传遍了他全身。“我可能做过什么了吗?我可能做过什么了吗?”他大叫,因为他以为一切都完了。他伤心头痛,跌跌撞撞地来到岛的边缘。他想找到一条鱼到固定陆地去追逃跑者,他认为毫无疑问他们去了那里。在满脑子的痛苦和混乱之中,他忘记了他不知道固定陆地在什么方向这个事实,也不知道离这儿有多远。他匆匆穿过树林,来到一片开阔地上。他突然发现不是他一个人在这儿。两个人形,长袍曵地,在黄色的天空下默默地站在他面前。他们穿着紫色和蓝色衣服,头上戴着银叶花冠,光着脚。在他看来,他们似乎一个是人类的孩子中最丑的,一个是最漂亮的,其中一个还在说话。他意识到他们正是绿夫人和韦斯顿那附着鬼魂的躯体。长袍是羽毛做的。他非常熟悉被拔毛的那些皮尔兰德拉鸟。而那编织的技艺,如果可以叫编织的话,则是他无法理解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