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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早晨,兰塞姆醒来时,隐约觉得大脑卸去重负,十分轻松。接着他想起他是一个索恩的客人,事实证明,他自降落以来一直避之唯恐不及的东西,竟然像贺洛斯一样友好,尽管他远没有对他产生喜爱之情。那么,在马拉坎德拉就没有什么可害怕的了,除了奥亚撒……“最后一道栅栏。”兰塞姆想。

奥格利给他食物和饮料。

“那么,”兰塞姆说,“我怎么找到去见奥亚撒的路呢?”

“我带你去,”索恩说,“你太小了,不能独自赶路,我很高兴去一趟麦迪隆。贺洛斯不应该打发你走这条路的。他们似乎不会从一种生物的外表看出他有什么样的肺,能够做什么。这就是贺洛斯的特点。如果你死在哈兰德拉,他们会作一首诗,歌颂勇敢的马纳,描绘天空越来越黑,寒冷的星星发出光芒,马纳怎样继续向前,继续向前。他们还会在你奄奄一息的时候,给你送上一段好听的演讲……在他们看来,所有这些都很美好,不亚于他们事先动动脑子,派你走那条好走一点的路,保住你的性命。”

“我喜欢贺洛斯,”兰塞姆有点生硬地说,“我认为他们谈论死亡的方式是正确的。”

“他们不惧怕死亡是对的,兰——塞姆,但是他们似乎没有理智地把死亡看成身体自然特性的一部分——死亡经常是可以避免的,而他们却从来不知道如何避免。比如,这玩意儿救了许多贺洛斯的命,但是贺洛斯从不会想到这点。”

他给兰塞姆看一个连着软管的瓶子,软管那头是个杯子,显然是一种制造氧气的装置。

“需要的时候就吸一吸,小家伙,”索恩说,“不需要的时候就盖上。”

奥格利把这东西固定在兰塞姆背上,把软管从肩膀上递到他手里。索恩的手碰到兰塞姆身体时,他忍不住打了个哆嗦。索恩的手是扇形的,有七个手指,像鸟腿一样皮包骨头,而且冷冰冰的。为了转移自己的这些反应,兰塞姆问这个装置是在哪儿做的,因为他没有看见类似工厂或实验室的东西。

“我们想出来的,”索恩说,“皮特里奇做的。”

“他们为什么要做?”兰塞姆说。他用自己有限的词汇再次尝试,想弄清马拉坎德拉的政治生活和经济结构。

“他们喜欢做东西,”奥格利说,“当然啦,他们最喜欢做一些样子好看、但毫无用处的东西。有时候他们做腻了那些玩意儿,也会替我们做一些东西,做我们想出来的东西,只要难度够大就行。他们没有耐心做简单的东西,不管多么有用。好了,我们上路吧。你就骑在我肩膀上。”

这个建议出乎兰塞姆的意料,令他惊讶,但看到索恩已经蹲下身子,他便不得不爬上那仿佛覆着羽毛的肩膀,在苍白的长脸旁坐稳,尽量伸长手臂,抱住那硕大的脖子,并努力使自己镇静下来,习惯这种很不安全的旅行方式。索恩小心翼翼地站起身,兰塞姆发现自己从十八英尺的高度俯视着周围的景物。

“感觉怎么样,小家伙?”索恩问。

“很好。”兰塞姆回答,旅途开始了。

索恩的步伐或许是他最不像人类的地方。他脚抬得很高,放下去很轻。兰塞姆依次想起大步行走的猫、高视阔步的家禽,和抬高脚步拉车的马。但是索恩的动作其实并不像地球上任何一种动物。对乘客来说,感觉倒是出奇地舒服。几分钟后,兰塞姆就彻底忘记了这种姿势带来的眩晕和不适。他脑海里开始出现一些滑稽可笑,甚至充满温情的联想。他仿佛回到童年,在动物园骑大象——又仿佛是更早一些,骑在父亲的背上。真好玩。他们似乎一小时走六七英里。周围仍然寒冷刺骨,却是可以忍受的了。而且多亏了那些氧气,他的呼吸没有遇到什么困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