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国王的脖子(第3/10页)

蒂凡尼确实看出来了,因为指挥官正向她这边走来,看他脸上的表情就知道他是那种人——那种有许多事要做,而且每一件都比他眼下要做的这件事更要紧的人。他向着普劳斯特太太点了点头,略表敬意,然后,他带着掩饰不住的愠怒,瞪着蒂凡尼。

“酒馆变成这样,是你干的吗?”

“当然不是,先生!”

“那你知道是谁干的吗?”

“不知道,先生!”

指挥官皱起了眉:“小姐,如果一个盗贼入室盗窃之后,又回去把他偷的东西都放归原位,盗窃的罪名仍然成立,你明白吗?如果一栋房子,还有它里面的东西都遭到了严重破坏,第二天早上却变得完好如新,只是前后位置颠倒了,那么当初破坏它的那些人——外加与此有牵连的所有人——不管怎么说,都还是罪犯。只是我不知道这应该定个什么罪名,说句心里话,我也不想和这种倒霉事有半点瓜葛。”

蒂凡尼眨了眨眼睛。那最后一句话并不是她听到的——不是靠耳朵听到的,可它却还是在她脑海中萦绕,那一定就是所谓的“漏网心思”吧!她瞟了普劳斯特太太一眼,后者正在开心地点着头,在蒂凡尼的脑海里,又浮现出普劳斯特太太的漏网心思,那是简短的一声“没错”。

表面上,普劳斯特太太则是在大声说:“指挥官,要我看,其实也没有什么大不了的。据我观察,只能说,自从酒馆成了‘国王的后背’以后,威尔金先生的生意更红火了,你要再让它变回‘国王头’,他还不一定乐意呢。”

“没错!”酒馆老板跟着喊了一声,他正忙着把一堆一堆的钱扒拉到包里。

维姆斯指挥官还在眉头紧锁,蒂凡尼又捕捉到了他到了嘴边却没有说出口的想法:“只要我还在,这里就休想再有国王什么事!”

普劳斯特太太又插话了。“给这个酒馆正式改名叫‘国王的脖子’怎么样?”她说,“你看这个招牌上画的国王又是头皮屑,又是油腻腻的头发,还长了个大红疙瘩,真恶心。”

让蒂凡尼觉得好玩的是,指挥官还是那么一副面无表情的样子,但她听到他心里乐颠颠地说着:“好名字!”为了尽可能地巩固胜利,普劳斯特太太此刻又发话了:“咱们安卡·摩波可不是个一般的地方,维姆斯先生。夏天,这里的河流都会着火,天上还会有鱼和床架像下雨似的落下来。所以,在这么神奇的大背景下,你想想看,一座酒馆来了个一百八十度大翻转,又算什么呢?来这里消遣的客人也都会转身嘛!对了,你的小儿子最近还好吗?”

这看似无心的一问让指挥官有点措手不及:“哦!他……哦,我……他很好。哦,是的,他一切都好。你说得对,他喝了汽水,打了嗝儿,然后就好了。我能不能私下跟你说句话,普劳斯特太太?”他那样不客气地看了蒂凡尼一眼。一看就知道,他所说的“私下”肯定没有把蒂凡尼包括在内,于是蒂凡尼小心地穿过欢闹的人群——这帮人未免闹得太厉害了,他们正聚在“国王的脖子”酒馆前等着拍照留念呢——噼啪菲戈人找了个不起眼的地方,躲在那里听着罗伯对他们发号施令——当无事可做的时候,噼啪菲戈人也会听一听自己首领的话。

“好啦好啦,”罗伯说,“你们这些捣蛋鬼,是谁又往这个酒馆招牌上画了个脖子?我记得这个招牌原来不是这样的。”

“肯定是伍莱干的,”大扬说,“他以为只要他画了脖子,别人就会以为这个招牌一直都是这个样子。谁让他笨呢。”

“有时候笨也有笨的好处。”蒂凡尼说着,不由自主地往旁边看了一下……哎呀,他在那里。那个没有眼睛的男人,他正在人群中穿行,真的是如入无人之境似的穿行,好像那些人都是没有实体的鬼魂一样。但是她能看得出来,人们或多或少地感觉到了他的存在。一个人抬手在脸上拂了一下,好像想拂掉落在脸上的苍蝇;另一个人照着自己的耳朵打了一巴掌。可是随后,他们就都……变了。当他们再看到蒂凡尼的时候,他们都眯起了眼睛。忽明忽暗的黑袍男子向她走来,所有人都跟着他的步伐对她皱起了眉头。那种恶臭又飘来了,他走到哪儿,它就跟到哪儿,搞得太阳都暗淡无光了。闻到那种味道,你就好像落到了一池死水的底部,里面尽是朽烂了好几百年的沉渣余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