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真正的金币(第2/13页)

蒂凡尼一直从骨子里不喜欢这个荨麻花园。把这些野草铲掉,再好好地种些土豆,能有多难呢?只要施够了粪肥,原本再荒芜的园地也能长东西,而在这么一个村子里,粪肥有的是。保持卫生,别把土呀泥呀什么的带到家里,那才是难题呢。所以说,农夫派迪本来完全可以努力一些,为自家花园做点什么的。

等等,这个派迪应该是又到谷仓里来过了,要不然就是别的什么人来过。那个小小的尸体现在摆到了草堆的顶上。蒂凡尼为这个死去的小宝宝带来了一条还能用的旧床单,它至少比麻袋和稻草好些。小家伙除了被人移动了位置之外,旁边还放了些花,只不过那些“花”其实是从园子里拔来的刺人荨麻。还有人在烛台上点了一根蜡烛。村子里每一家都有这种马口铁做的烛台。烛台和烛火,此刻就放在乱糟糟的干草上。而且,周围也到处都是一点就着的干草和秸秆。蒂凡尼心存恐惧地看着这一幕,忽然又听到头顶上传来一阵细微的响动。

一个人吊在谷仓的椽子上。

椽子吱嘎作响,一点灰土和几根干草飘落下来。蒂凡尼飞快地把干草接住,把烛台拿走,以免有东西再掉到火上,把整座谷仓都点着。她正准备把蜡烛吹灭时忽然想到,那样的话,她就要在一片黑暗中陪伴那具轻轻旋转的身体了,他是死是活还不是很清楚呢。她把烛台格外小心地放在门边,想找到一件锋利的工具。可是在派迪家的谷仓里,什么东西都是钝的,只有一把锯子还算可以。

那个上吊的肯定是派迪!除了他还能有谁呢?“派迪先生?”她问着,爬到了落满灰尘的椽子上。

传来一阵喘气似的声音。她应该为此而庆幸吗?

她用一条腿钩在房梁上,腾出一只手来拉动锯子。可问题是,她还需要再来两只手才够用。绳子紧紧地绕在上吊那个人的脖子上,锯子的钝齿刺啦刺啦地划过绳子,搞得他晃得更厉害了,而且他又挣扎了起来。那个蠢材,现在绳子不光是乱晃了,还拧起了麻花。再这样下去,她都要掉下去了。

空中闪过什么东西,好像是某种铁器,然后只见派迪像块石头一样掉了下去。蒂凡尼努力保持住平衡,抓住一根落满灰尘的椽子,半是爬、半是滑地追着派迪到了地上。

她拼命拉扯着他脖子上的绳子,可是它绷得太紧了……突然间,罗伯·无名氏出现了,就站在她面前,此刻真应该配一段背景音乐的,而且是特别炫的那种。罗伯·无名氏举着一把小小的、亮闪闪的双刃剑,满脸疑问地看着她。

蒂凡尼在心里叹了一口气。派迪,你这个人渣,你到底有什么长处?有什么价值?你连上吊都不会。你活下去还有什么意思?我要是不救你,是不是其实对你、对这个世界都更好?

想法这种东西就是这样的。它们自己冒出来,然后落进你头脑里,希望你能照它们的样子去想。可是有些想法如果很阴暗,你就必须把它们打压下去。要不然,一个女巫就会满脑子都是坏想法。然后就一切都完了,只剩下它们在得意地叫嚣。

蒂凡尼听过这么一种说法:要想真正了解一个人,你必须穿上他的鞋先走两三英里的路。这么说真是没什么逻辑,因为当你穿上别人的鞋走了两三英里路以后,你只会发现人家在追你,还指责你偷了他的鞋——当然了,因为没鞋穿,他可能追不上你。不过,这句谚语的真正含义蒂凡尼还是懂的。再有就是,她面前的这个人,真的是只剩下一线生机而已。她没有选择,真的没有选择。她必须为他保住那线生机,哪怕是为了他摘下的那一小把荨麻。这个愚蠢的大块头,他心里总还是残存着一点善良的。虽然只有一点点,也还是有。这是无可否认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