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人心(第6/11页)

“看到我,你们很惊讶?”爱莉达说道,她在马背上俯视着她们,那是一匹足踝强健的枣红色母马。她的锦缎裙服的颜色既非暗红也非淡红,而是明亮的大红色,仿佛是在公开宣示她的派别。她镶黑边的皮毛斗篷也是一样的主色调。几乎和匠民的大篷车一样鲜艳。爱莉达正在微笑,但这点笑容远不足以掩盖她神情中的严厉。如果不是总板着一张脸的话,她几乎可以称得上美貌动人。她这个人永远是那么严肃。“我刚好赶在艾伊尔人之前到达塔瓦隆,在那之后又一直很忙。不过别担心,我会来找你们的。”

沐瑞本以为她的心已经沉到谷底了,看来她是错了。她差点没忍住一声绝望的哀叹。

梅琳叹了口气,“你花了太多心思在这些姑娘们身上了,爱莉达。如果她们开始以你的宠儿自居的话,迟早会变得目中无人的。也许她们已经开始自满了。”

沐瑞和史汪交换了一个震惊的眼神。宠儿?她们俩之于爱莉达,也许可以比作山羊之于狮子,但宠儿也太离谱了吧。

自从爱莉达戴上披肩起,沐瑞从未见过她对除玉座和宗派守护者之外的任何人表现出敬意。这次她却低下了头,喃喃说道:“您所言甚是,梅琳。但是她们有可能在今年接受试炼。我希望她们能尽快接受试炼,我还希望她们能够顺利通过试炼。我决不能接受比这更差的表现。”即使是这样一席话也缺乏她往日的严厉。通常爱莉达就像一头牛一样倔,她会恐吓任何胆敢挡了她道的人。

白宗两仪师微微耸肩,仿佛这件事不值得再深入讨论。“你们这些孩子还有什么需要吗?好,我得说你们中有些人真是不知道好好准备。你们还有多少姓名要记?”

“大概还有五十个,梅琳两仪师。”史汪答道,“也许更多一点。”

梅琳望了望天。太阳已经开始缓缓西沉,黑色的积云正在向南漂移,露出晴朗的天空。“这样的话,你们就得快点登记了。你们知道必须要在天黑之前回到白塔。”

“所有的营地都和这里一样吗?”沐瑞问道,“我本来以为打仗的男人都会把心思投入到作战上,而不是……”她顿了顿,脸红了。

“……像银梭鱼一样能生。”史汪的声音小到几乎听不见。沐瑞几乎没听清,然而这句话让她的脸更红了。刚才她怎么会想到这种问题呢?

“凯瑞安人哪。”梅琳吸了口气,她听上去似乎像是……被逗乐了!但是接着她还是用严肃的腔调继续说道:“当一个男人认为他随时可能战死,他会想要留下一件身后之物。而当一个女人认为她的丈夫随时可能战死,她会非常渴望能让他生命的一部分得以延续。这两种渴望导致大量婴儿在战时降生。丈夫或是妻子的死虽然会给家庭带来艰辛,但人心很少会遵循逻辑。”

这个解释很有道理,但也让沐瑞的脸涨得更红了。有的事情可以公开,可以在大庭广众之下论及,而另一些事情则只能在私下里做,决不可以公开谈论。她拼命想要控制住情绪,开始做起用以平缓情绪的冥想练习。她是两岸之间的河流,她是河流两侧的河岸,她是向着太阳绽放的花蕾……但毫无用处。爱莉达正在用严厉的目光端详着她们,她就像是一个手握锤子和凿子的雕刻家,正在考虑敲掉哪一块石头才能塑造出她想要的形状。

“好的,好的,安卓,”梅琳突然说道,“我们马上就走。”她甚至都没有回头看一眼,但她的护法却点了点头,仿佛她刚才的话是对他的回应一般。他体型精瘦,比他的两仪师还矮。你会误以为他很年轻,直到你注意到他的眼睛。

沐瑞发觉自己目瞪口呆,马上忘了方才的尴尬。她并不是被安卓目不转睛的瞪视吓到了。两仪师和被她约缚的护法可以感应到彼此的情绪和身体状况。如果两人足够靠近的话,还能够清楚地感知到对方的所在之处。如果彼此相距甚远,至少也可以知道方向。这实在太像读心术了。有人说真正的两仪师知道如何读心。不管怎么说,很多事情要等到赢得披肩之后才有机会学到,譬如用来约缚护法的编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