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出塔(第4/8页)

然而,史汪却平静地从后面观察史泰勒。她不再横眉怒目地瞪着他了,只是静静地打量着他,以一种审视谜题的态度观察。她热爱谜题,尤其喜欢复杂的,复杂到看似无解的那一种。然而史汪总能把它们一一解开,不管是文字谜还是数字谜。史汪总能发掘出常人注意不到的规律。她是如此专注地观察这个掌旗官,以至于骑马的姿势也放松了些,虽然还不是很熟练,至少不再是一副摇摇欲坠的样子了。

也许她能想办法说服掌旗官掉头吧,于是沐瑞便不再考虑这些事情,转而尽情享受在大街上奔驰的乐趣。毕竟,即使是见习生也不一定每天都有机会被允许离开白塔周围。而塔瓦隆是现今全世界范围内最庞大、最宏伟的城市,城市所在的岛将近十里长,除了公园和私人园林之外,城区占据了这个岛每一寸的土地。

他们经过一条宽阔的街道,沿途的积雪已经清理掉了。街上人头攒动,多数人步行,不时也有轿子和肩舆从人群中穿过。在人群这么密集的时候,步行比骑马要快。只有最骄傲而固执的人才会选择骑马。比如一个提尔女贵族,她脖子僵硬地箍在蕾丝裙服的高领之中,身边围着一圈仆人和保镖;一群眼神精明的坎多商人,他们所戴的银项链垂在胸前;几个衣着鲜艳、留着卷曲小胡子的穆兰迪少爷,看上去像是刚从战场上临阵脱逃。不过她得承认,他们之所以要骑马,也可能是因为还有很长的路要走。她再次徒劳地试图盖住双腿,一个穿着毛线外套、歪眉斜眼的沙戴亚人,像是个商人或匠人,正色迷迷地盯着它们看,毫不在意自己丑态毕露。光明啊,男人真的从来不懂也不在乎女人什么时候需要别人关注,什么时候不希望被人看到。不过幸好,史泰勒和他手下的兵只要往这里一站,前面的人就会自觉地让开路,在八名全副武装的白塔首卫面前,没有人想要挡道。这里恐怕没人知道饰有条纹的裙服是白塔初学者的标志。除非有不得不办的急事,所有来塔瓦隆的人都对白塔敬而远之。

人群来自世界各地。俗话说:“条条大路通塔瓦隆。”这里有来自遥远西方的塔拉朋人,他们所戴的面纱遮住了眼睛以下的半张脸,却薄得足以让人看到浓密的小胡子。他们与一群饱经风霜的水手并肩同行。这些水手在爱瑞尼河上的渡船上干活,即使在这样冷的天气里也光着脚走路。一个身披重铠的边境国人骑着马从他们身边经过,他是个夏纳人,表情坚毅,鞍上挂着一只带有顶冠的头盔,头发剃得只剩一簇顶髻。他肯定是去往白塔送信的信使,一时间沐瑞有种想要拦住他的冲动。但是他肯定不会泄露情报,而且她还必须摆脱史泰勒手下的“看护”。光明啊,她真是受够了处处被人隐瞒的滋味!

这里还有衣着深黑的卡里安人,他们白皙的肤色和矮小的身材在人群中很显眼。还有阿特拉人,男人们穿着华丽刺绣的外套,女人穿着低胸裙服,她们紧紧捂着大红、大绿、大黄色的斗篷,以抵御风寒;提尔人则身着饰有宽条纹的外套,或者有蕾丝装饰的裙服。衣着朴素的安多人大步流星地从人群中穿过,仿佛目的地已经了然于胸,决意马上赶到。安多人不管做什么一定会全力以赴,他们是倔强骄傲而缺乏想象力的民族;六个古铜肤色的多曼女人正在和卖肉派的推车小贩讨价还价。她们穿的斗篷做工非常精致,无疑是商人——在阿拉多曼以外的多曼女人一般都是商人。在她们旁边的,是一个身着红袖外衣的艾拉非人,他直垂到后背的黑发编成两条黑辫,上面系着银铃。他正在和一个表情淡漠的伊利安人争论,不停地向那人指指点点。这个肥硕的伊利安人似乎更满足于紧紧裹在他那绘有鲜艳条纹的斗篷里。沐瑞甚至还瞥见一个肤色如炭般漆黑的家伙,大概是个海民,不过有些提尔人也这么黑。那人从他们身边挤过的时候,双手插在他那破旧大衣的口袋里,她没法确定他的手上有没有刺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