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2章

柳璨年龄与谭盛礼相当,但长相斯文柔弱,看着比谭盛礼年轻些,谭盛礼初来乍到,担心他不识路,柳璨领着他逛国子监,国子监不大,但假山水榭亭台楼阁错落雅致,院中花草简洁美观,无不透着浓浓的书香气,莫名让人心情平静,作为最高学府,让天下读书人最羡慕的不仅仅是名师,更是国子监丰富的藏书,便是爱读书如柳璨,入国子监几年都不曾阅览完所有书籍。

藏书阁在国子监正中央的位置,那儿绿荫环绕,环境清幽,走廊和甬道没有人,静悄悄的。

阳光斑驳,在地上洒落明暗交替的光,依稀可见飘舞跳动的灰,书阁外没有把守的人,他们畅通无阻进了书阁,书阁大门敞着,里边也没人。

底楼书架不多,但排列得格外整齐,连那书架的书都异常整齐,许是没人的缘故,感觉空落落的,谭盛礼有点不习惯,京城各大书铺时时都有人,尽管安静,但能感受到人呼吸的气息,藏书阁连个人影都没有,太空了,空得察觉不到人气。

柳璨道,“除了教书,我还负责平日书籍借阅,祭酒大人可要清点书籍?”

依国子监规矩,每半年会清点藏书阁的书籍,以防有人顺手牵羊夹带回家,牵扯到藏书,谭盛礼慎重对待无可厚非,说话间,他走向左边窗户旁的书桌,上边放着几本册子,是近半个多月书籍外借的情况,谭盛礼唤他,“此事稍后再说吧。”

柳璨顿住脚步,回眸看谭盛礼,见其望着书架,不知在想什么,眉头轻轻蹙着。

底楼书架放的书是学生们翻看借阅最多的书籍,谭盛礼走向其中排书架,随意抽了本书出来,是国子监四季试的优秀文章,他放回去,走向另外排书架,抽了本不同颜色封皮的书,仍然是四季试有关的文章,见状,柳璨小声解释,“这楼放的是国子监历年四季试最好的文章诗词,祭酒若想找书,去楼上瞧瞧吧。”

说着,他扬手请谭盛礼上楼。

“藏书阁平时可有人打扫?”谭盛礼随口问了句,没有聊找书的事儿。

柳璨走在前边,低着头回,“廖祭酒在时,请了两个人专门负责打扫藏书阁……”说着,他仰头向上看,“他们应该就在楼上。”

谭盛礼在三楼楼梯口看到了人,是两名老者,身上的衣衫打着补丁,针脚歪歪扭扭,此时跪坐在地上,趴着在抄书,听到脚步声,两人齐齐抬眸,迎上谭盛礼的目光忙起身行礼,“见过祭酒大人。”

谭盛礼颔首,低头瞅了眼矮桌上的纸,视线落在两人身上,询问,“不知两位怎么称呼……”

“学生姓袁,名安,这是学生同乡,姓朱名政……”两人低着头,神色显得无比恭敬,“学生们负责打扫藏书阁,闲来无事就抄书打发时间……”身量微胖的袁安躬身作揖,“不知祭酒大人前来,有失远迎,还望祭酒大人责罚。”

说着,两人屈膝欲给谭盛礼下跪,谭盛礼扶住他们,“我随柳先生闲逛至此,两位无须太隆重……”

“学生这就收拾……”袁安垂着脑袋,眼神遗憾的扫过未写完的字,弯腰欲整理收拾,还差两页,差两页就抄完了,他们本想在谭盛礼来之前就抄完的,到底还是差了两页,后悔没有再快点……

柳璨站在旁边没有帮腔,两人家境贫寒,机缘巧合遇到廖逊,廖逊怜其出身,在国子监给两人找了差事,负责藏书阁的清扫事宜,两人手脚麻利,天不亮就起床忙活,待天亮时就抄书,顾及身份有别,他们不敢像其他人在桌前坐着,而是跪坐在地上抄书……

廖逊曾让他们坐凳子上慢慢抄,奈何有人说三道四,两人不想给廖逊惹麻烦,几年来都是跪坐在地上写字,屁股不曾沾过凳子片刻,柳璨心底是同情他们的,也敬佩他们坚持不动摇的毅力,因此刚刚在楼下没有出声提醒两人,谭盛礼有容人之量,不会与之计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