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0章(第3/5页)

谭盛礼捏紧拳头,随即又慢慢松开,如此反复,手心浸出了细密的汗,他低低道,“谁给你的?”

谭振兴如实说了赠书经过,以证自己没有占对方任何便宜,在谭振兴看来,那人脑子不太灵光,那天被他糊弄几句死活要塞钱给他,买书这事也多半被人骗了,谭家老祖宗的书出京前就被卖完了罢,哪儿会沦落到梁州来。不怪谭振兴不信,他也算见过世面的人,越繁华的城物价越高,京城寸土寸金,老祖宗作为天子帝师,书籍在京里最是能卖得起价的,到了梁州,就算是好书,梁州能拿得出高价的人也没多少,没准人家看你急着用钱故意压价。

他想谭家人再笨,也不会笨到拖着书跑到梁州来卖。

谭盛礼掏出手帕,擦干手心的汗,接过书,面色略显凝重,谭振兴站在旁边,看他缓慢地翻开书页,他细心解释,“太久远了,拿来垫过桌脚,被鼠蚁啃过,又泡了水,字迹看不清楚了。”多珍贵的书啊,落到不懂珍惜的人手里竟这般模样,谭振兴叹气。

走廊上没人,屋里传来细碎的说话声,谭振兴瞄了眼,看陆举人有客,识趣的收回视线,“父亲,咱们回屋说吧。”

谭盛礼托着书,脚步很轻,回屋坐下后就不说话,在那慢慢翻着书,他仿佛还看得清上面的字,极为专注,再愚钝谭振兴也察觉他情绪不对劲,偷偷给谭振学和谭生隐使眼色,提醒他们动作轻点,别打扰谭盛礼。

这么坐就坐了整日,直到天黑,掌柜的送来烛火,谭盛礼才阖上书,他双手轻轻抚摸着凹凸不平的封皮,沉沉的叹了口气,没有说半个字,任谁都看得出他心情很低落,比任何时候都低落,哪怕谭佩玉被休,谭振业坐监他都不曾露出这种惆怅难过悲伤的情绪来。

谭振兴觉得自己做错了,这书给谭盛礼带来的回忆很不好,他不该拿回来的。

他跟着沮丧起来。

这时,外边有人端着托盘进屋,谭振兴瞟了眼,是不认识的妇人,他没有多想,感激的上前接过饭菜,心想还是掌柜想得周到,知道谭盛礼没吃晚饭,哪晓得妇人不肯把托盘给他,执拗的端去桌边,低头轻声说,“听说你没吃晚饭,我让人备了饭菜,你吃点罢。”

这语调,谭振兴听着怎么怪别扭呢,他记得汪氏同他说话就是这副语气,他看向妇人,皮肤白,眉眼精致,脸上擦了脂粉,衣服也是上等面料做的,他皱皱眉,没有多想,倒是谭佩珠走了过去,行礼道,“多谢夫人了,父亲身体不适,需饮食清淡些。”

梁州饮食以麻辣为主,孙婉娘备的是梁州特色菜,谭佩珠朝谭振兴摆手,声音怯懦道,“大哥,去给父亲端碗清淡的面条来吧。”

谭振兴:“……”父亲不挑食,不重口欲,将就着饭菜吃了便是,何须再花钱买面,但因是谭佩珠吩咐的,他不敢反驳,应了声,转身就出去买面了,留下孙婉娘略有些尴尬的站在那,看着五官温柔的谭佩珠,只觉得她清楚自己心里想什么,孙婉娘脸颊绯红,丢下句是我想得不周就走了。

到门口时,听到谭盛礼叫她,孙婉娘欣喜若狂的回眸。

烛火照耀下,谭盛礼面庞英俊温和,完全不显年纪,孙婉娘心花怒放,却听他说,“谭某话已经说得明白,还望夫人谅解。”

孙婉娘脸色一白,落荒而逃。

谭佩珠看了眼桌上的书,她道,“父亲,过去的事已经过去了,我们全家人好好的,过好未来才是最重要的。”

“佩珠说得有理,为父只是想起诸多往事,感触良多,你心思敏锐,想必知道那是何人,我这把年纪,唯愿你几个哥哥能撑起谭家,你和佩玉过得好足矣,若有更多精力,再为天下需要帮助的人做点事,这辈子也不算白走这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