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第2/17页)

“你怎么会与罪犯为伍的?”

“你这语气就像法官在审犯人。”她吸了口气,面孔滑稽地皱成一团,“与罪犯为伍?嘁!偏离了正道?呸!”

她小声嘀咕了一句什么,翻了翻外套,拿出一样猎魔人没怎么见过的东西。

“那个独眼福尔科,”她含混不清地说着,急切地将少许粉末涂在牙龈上,又用鼻子吸了少许,“终究是个体面人。他把别的东西都拿走了,但给我留下了这个。猎魔人,要来点儿吗?”

“不。我希望你也别碰。”

“为什么?”

“不为什么。”

“卡西尔?”

“我从不碰麻药粉。”

“我居然碰上了两个正人君子。”她摇摇头,“你们是不是打算对我说教一番,再告诉我这玩意儿会叫我眼瞎、耳聋和秃顶?说我以后生的孩子都是弱智?”

“闭嘴,安古蓝。把你的故事讲完。”

女孩打个响亮的喷嚏。“好吧,如你所愿。说到哪儿了……啊哈。后来战争爆发了,你也知道尼弗迦德人都是什么德性。我亲戚失去了所有财产,不得不背井离乡。他自己就有三个孩子,再没余力养活我了,于是就给我找了个新家。那个新家由某间神殿的祭司们管理,说起来还挺有趣的。那是间窑子,或者叫妓院,专门招待喜欢肤白体柔的小雏儿的客人,你明白吧?就是小女孩。小男孩也有。可我到那儿的时候,年纪已经太大了,没有人喜欢我……”

令人意外的是,她涨红了脸。就算在火光的晕染下,那抹红色也颇为显眼。“几乎没有。”她又补上一句。

“你当时几岁?”

“十五。我认识了一个女孩和五个男孩,他们跟我的年纪相仿,有的稍大一些。我们全体达成一致。我们都听过道上的传说和故事,知道狂人德艾、黑巴特,还有卡西尼兄弟……我们向往道上的自由,向往盗匪的快乐生活!于是我们对自己说:干吗留在这种地方,每天只能吃两顿饭,还得向那些恶心变态卖屁股……”

“注意用词,安古蓝。你要知道,说太多脏话有害健康。”

女孩清了清嗓子,朝火堆吐了口痰。“你还真是道德楷模啊!好吧,我直接说重点,因为我不怎么喜欢说话。我们偷了厨房的刀——用磨刀石和皮带打磨之后,足够我们用了。我们拆下椅子腿当木棒。我们还需要马和钱,所以一直等到两个无赖光顾——他们是常客,年纪起码有四十岁了。他们来到妓院,坐下喝了点葡萄酒,然后等着祭司像往常那样,把他们选中的女孩绑在特制的家具上……不过那天他们没操成她!”

“安古蓝!”

“好吧,好吧。简而言之,我们宰了那两个老无赖,顺便还杀了三个祭司和一个马童——那家伙没逃跑,反而跑去保护马匹。神殿守卫不肯交出大门钥匙,于是我们点着了守卫室,但饶了他一命,因为那时的世道还不算太坏,我们也一向与人为善。然后我们就当了强盗,境遇时好时坏,有时抢劫,有时卖点赃物过活。我们时常陷入疲倦或饥饿的境地,哈,饥饿的情况更多些。凡是地上爬的、能抓到的,我全都吃过。至于会飞的,我吃过一个孩子的风筝,因为上面的黏胶是用面粉做的。”

她顿了顿,用力甩甩亮稻草色的头发。

“那都是过去时了。我再告诉你一件事:跟我出逃的伙伴没一个活下来。最后两个,欧文和亚伯,几天前被福尔科大人的士兵干掉了。亚伯和我一样弃剑投降,但还是被他们砍了头。不过他们饶了我一命,你别以为这是出于善意。他们把我按到地上,强迫我分开双腿,这时有个军官跑来,搅了他们的乐子。然后你来了,帮我逃脱了绞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