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第4/7页)

“那爆炸把我怎么样了,卡雷?”她只觉心中一阵苦痛,甚至肉体的伤痛更加剧烈。

他犹豫了一会儿,然后和缓地说道:“你的头发已经全部化为银白,只剩一小缕金黄。你的眼睛……也同样闪着白色的寒光。”

她望着他,胸中像是有什么正在翻腾。如果看得见的影响都已经这么明显,那还有多少没能看见的呢?她用力按住自己的心脏,好像这样就可以把那撕心之痛赶走一样。

卡雷苟斯继续说道:“我知道你想做些什么,你想采取些补救行动,但眼下还有许多别的事情。塞拉摩已经化为灰烬了,吉安娜。你现在赶过去也不过是让自己再次身陷险境。等那里安全了,我们可以迟点一起回去。”

“没有什么‘我们’,卡雷。”她苦涩地说道。倔强的话语让卡雷苟斯英俊的面容上露出受伤的表情。她有些心疼,但现在她欢迎这样的痛苦。只有痛苦,才能让她在独活于世的绝望面前保持清醒;只有痛苦,才能让她不把塞拉摩的逝者淡忘。这感觉很好,就像是在以艰难且残酷的方式净化自己。“要回到那里的是我,我的决意,以及我对逝者的责任。我要回去看看还有没有可以做的事情,还有没有可以拯救的生命。我会独自一人去完成所有事情,就像一直以来的那样。不要跟着我。”

她迅速地发动了一个传送咒语。她任凭他在身后呼喊着自己的名字,强忍住不让眼泪落下。

然而憋在心中的泪水,使得伤痛更加深切。

吉安娜本以为自己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来面对即将看到的景象,但她错了,法力炸弹在塞拉摩造成的破坏是任何一个有血有肉的人都无法面对的。

第一个引起她注意的地方是法师塔,更确切地说,曾经是法师塔的地方。那座漂亮的白色石砌建筑连同她浩瀚博藏的图书馆、舒适优雅的会客厅一起消失得干干净净。一个巨大的冒着烟尘的大坑出现在它原来的位置上,这让她想起了希尔斯布莱德丘陵上的那个巨坑。区别在于,那个巨坑是由一座浮空升起并驰往战场的城市留下的,而这一个则是由于罗宁孤注一掷的尝试而留下——一个让他付出生命的尝试。

她被死亡所围绕,所吞噬,所淹没。死亡就存在于这一列一列排在眼前的无一完好的建筑中。死亡就在她脚下所能感知的土地里,在她头上刺耳的摇摇欲坠的天空中。而最多的死亡,就在那些倒着死去的尸群中。

伤员们至死都躺在治疗者怀中,骑手们则和他们的战马生死相依,死去的士兵们握着还未及出鞘的武器……灾难来得如此突然,而又是如此的无力回天。吉安娜像个梦游者一样游荡在这个她人生为之毁掉的地方,空气中弥漫着电流不时发出声响,并且让她的银发为之飞扬。

吉安娜以莫名的冷静注意到了法力炸弹影响下的一个奇怪现象。断臂、梳子、书页,支离破碎地四散分布着。她不由自主地把它们捡了起来,但炸弹的毁灭如此彻底,其中一页纸张在触碰到的瞬间便化为碎末。军械库旁,一名士兵躺在了血泊之中……而就在三步以外,另一名士兵漂浮在半空之中,距离地面差不多有一名成年人类的高度。凝成小球的紫色液体正从他的铠甲缝隙中渗透出来,往更高的地方漂浮而去。

一个柔软的东西被她踩到了,她急忙往后一跳,低头看去。那是一只发着紫光的老鼠,嘴里还叼着一片儿完全正常的奶酪。卡雷苟斯警告过她,在这样的爆炸中没有什么可以幸存,就连老鼠也不能,但看起来……

她用力摇了摇头。肯定有人还活着,肯定。不可能所有的人、所有东西都被杀死。她带着坚韧的决心继续向前,翻动着她能够移动的瓦砾,并不时停下来倾听,希望可以在天空嗡鸣声的干扰下听到求救的声音。她找到了蓓恩的尸体,倒在一个显然是被她击杀的兽人身上。吉安娜跪倒在地,手指轻抚蓓恩深蓝色的长发,但转瞬间发辫就像玻璃丝那样碎落一地,让她不由得倒吸了一口冷气。蓓恩握剑而死,脸上冷漠的表情是那么的熟悉。她为了保卫吉安娜和塞拉摩而死,正如她生前一直履行的职责那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