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集(第4/24页)

“不准再念诗了。”

他们从薰衣草丛中挣脱出来,沿着山坡往下,最后走上了大路。不久他们便经过了之前提到的小酒馆,或者,按照柯瑞索的坚持,那间富于异国风情的客舍。

他们迟疑着不想进门,因为它看起来并不怎么热情好客。柯尼娜的遗传和教养都让她喜欢往建筑背后转悠:她发现院子里拴了四匹马。

三人小心翼翼地打量它们一番。

“这可是偷窃。”奈吉尔慢吞吞地说。

柯尼娜张开嘴准备表示赞同,结果“干吗不?”几个字却抢先一步溜了出来。她耸耸肩。

“或许我们该留点钱——”奈吉尔建议说。

“别看我。”柯瑞索道。

“——又或者写张字条塞在什么地方。诸如此类的。你们怎么想?”

柯尼娜的回答是纵身跃上最高大的那一匹。它大概属于某个士兵,因为马上到处悬着武器。

柯瑞索笨手笨脚地爬上了第二匹马。它浑身枣红,看上去有点神经质。沙里发叹了口气。

“她又露出信箱的表情了,”他说,“我要是你就照她说的做。”

奈吉尔疑虑重重地打量着剩下的两匹马。其中之一非常高大,而且白到了极点。不是大多数马好不容易才能保持的灰白色,而是种半透明的象牙白。奈吉尔感到一种下意识的冲动,想把它形容成“裹尸布”。它还让他强烈地感觉到自己比不上它那么机灵。

他选了另外那匹。它有点瘦,但脾气温顺,上马的时候他只失败了两次。

他们出发了。

马蹄声几乎完全没有穿透酒馆里的阴郁气氛。店主人觉得自己好像在梦游。他知道店里来了客人,他跟他们讲过话,他甚至能看见他们靠近火炉围坐在一张桌子周围。可如果有人要他描述他到底跟谁说了话,又看见了些什么,他就会觉得很茫然。这是因为人类的大脑很聪明,懂得该怎样把自己不想知道的事情拒之门外。此时此刻,他的大脑简直可以为银行的金库保驾护航。

还有那些酒!大多数他连听也没听过,可稀奇古怪的瓶子不断出现,摆满了啤酒桶上边的架子。问题是每次想琢磨琢磨,他的念头都会滑开去。

桌旁的几个人从扑克牌上抬起眼睛。

其中一个抬起一只手。它接在他胳膊的尽头,而且还有五根手指,店主人的大脑论证道。所以它肯定是只手。

有一样东西就连他的脑子也无能为力月,那就是这人的声音。它听起来活像是有人在拿一卷铅皮敲打石头。

开酒馆的。

店主人发出微弱的呻吟。恐惧像许多滚烫的喷灯,正一步步熔化他心灵的铜墙铁壁。

让我瞧瞧,我说。再来杯一那叫什么来着?

“血腥玛丽。”这一个声音点起饮料来也好像在宣战。

哦,没错。外加——

“我要一小杯蛋酒。”瘟疫说。

一杯蛋酒。

“里头放粒樱桃。”

这样很好。那个沉甸甸的声音显然在撒谎,也就是说再给我来一小杯葡萄酒。说话的人朝桌子对面瞟了一眼,那里坐着四人组的第四人,然后他叹口气,你最好再上一碗花生。

大约三百码之外的路上,几个盗马贼正努力适应一种全新的体验。

“的确跑得很平稳。”奈吉尔终于挤出一句。

“而且——而且风景也非常可爱。”柯瑞索的声音消失在气流当中。

“不过我在想,”奈吉尔道,“我们究竟是不是做对了。”

“我们在动,不是吗?”柯尼娜质问道,“别那么婆婆妈妈的。”

“只不过,那个,从上往下看积云实在有点——”

“闭嘴。”

“抱歉。”

“再说了,它们是层云。最多不过是一层积云。”

“当然。”奈吉尔可怜巴巴地说。

“这两者有什么区别吗?”柯瑞索平趴在马背上,紧紧闭着两只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