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集(第3/40页)

“我的意思是,”伊普斯洛痛心疾首地说,“这世上有什么东西是值得为它而活的?”

死神琢磨半晌。

猫,最后他说,猫挺不错的。

“诅咒你!”

很多人都这么干过。死神不为所动。

“我还有多长时间?”

死神从袍子下边不知哪个暗兜里掏出个大沙漏。黑色与金色的架子里围着上下两个玻璃球,几乎所有的沙粒都已经漏到下边一个球里去了。

哦,大概九秒钟。

伊普斯洛挺直身子,他那副身板就算到了这岁数仍然相当可观。他把闪闪发光的金属法杖递到孩子跟前。毯子里伸出只粉色钳子似的小手,一把抓住了它。

“那么,就让我成为有史以来第一个也是最后一个把法杖传给自己第八个儿子的巫师。”他一字一句、铿锵有力地说起来,“我还要命他发挥它的——”

时间可得抓紧了,我要是你的话……

“——全部力量,”伊普斯洛说,“成为最最强大的——”

乌云的中心里,一道闪电呼啸而下,正好砸上伊普斯洛的帽子尖。闪电沿着他的胳膊噼里啪啦一路往下走,又忽闪忽闪地顺着法杖击中了那孩子。

巫师消失在一缕烟里。法杖亮起来,由绿而白,最后干脆变得红热。孩子在梦里微笑着。

等雷声过去,死神缓缓伸出手去抱起男孩儿。孩子睁开了眼睛。

眼瞳从深处闪着金光。死神这一生里头——好吧,说“生”可能不大准确,可咱一时也找不着更合适的字眼不是——总之,他这一生里,还是头一回觉得有谁的目光让自己这样难以应对。那视线仿佛聚焦在他骷髅头内部好几寸深的位置。

这个雷不是我弄出来的,空气中传来伊普斯洛的声音,他受伤了吗?

没有。死神勉强收回视线,不去看那个清新又深沉的微笑。

力量被他控制住了,他是个大法师。比这更可怕的事也伤不了他,毫无疑问。现在——你必须跟我走。

不要。

要的。你瞧,你已经死了。死神四下寻找伊普斯洛晃动的鬼影,却一无所获。你在哪儿?

在法杖里。

死神倚着镰刀叹了口气。

愚蠢。我可以把你赶出来,轻而易举。

同时也会毁了法杖。在死神听来,伊普斯洛的声音里似乎新添了种很得意的味道。既然这孩子已经接受了法杖,摧毁法杖一定会同时毁掉他。而扰乱命运的事你是绝不能干的。我最后的魔法。相当漂亮,我得说。

死神戳了戳法杖。它噼啪作响,还有火花沿着杖身爬行,那模样教人毛骨悚然。

真怪,他并不觉得特别愤怒。愤怒是一种情绪,想有情绪你就需要腺体,而死神跟腺体从来没有多少交道。不过他还是稍微有些恼火。他叹了口气。人类老想跟他玩这档子把戏。可话说回来,看他们瞎折腾也怪有趣的,再说这至少比惯常的象棋之类稍稍多些创意。象棋总让死神紧张,因为他老是记不得马该怎么走。

你不过是把注定之事略微推迟罢了。他说。

所谓生命正是如此。

可你究竟想要达到什么目的?

我要陪在我的儿子身边。我要给他以教育,尽管他并不会知道。我要引导他的理性。然后,等他做好了准备,我还要引导他的脚步。

告诉我,死神问,你另外的几个儿子,你是如何引导他们的脚步的?

我把他们赶走了。他们竟敢同我争论,他们不肯听从我的教导。但这一个会听的。

这样做明智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