信任(第4/5页)

他们又怎敢、竟敢跟他做朋友,想一想都是有罪的。

——不,是有一个人想过的。

那是他幼年时,被第三大公送到玛薇丝女王那里。他偷偷爬上白金汉宫的王座,在上面又跳又叫地玩国王的游戏。所有的侍卫都转过头,假装没看到他的亵渎。这时,有个小男孩走过来,微笑着看着他,说:“我们能一起玩吗?我们可以做朋友吗?”

他记得那个小男孩是跟格蕾蒂斯一起来的,至于叫什么名字却忘记了。

他假装答应,然后狠狠揍了他一顿。小男孩被揍得很痛,但是,却没有哭。他有些好奇,小男孩告诉他,这是游戏,朋友之间是不会真打的,不会真打又怎么会痛?

他哈哈大笑,却没有再打他。

之后,小男孩就走了,再没有出现过。他曾有一段时间很怀念小男孩,却不知道为什么。再后来,他就将之置于脑后。

现在,他却倏然想起来,那个小男孩有着跟杨逸之一样淡金色的长发,通透宛如琥珀的眸子。

那个小男孩,似乎就叫兰斯洛特。

是他吗?卓王孙微微皱起眉头。十几年的岁月改变了很多。当兰斯洛特以老师的身份出现在课堂时,卓王孙竟完全没有将眼前这个来自大洋彼岸的少年,和当年那个孩子联系起来。

直到此刻,他说出这一声“朋友”。

是他。也只有他,才曾在他面前,提起过“朋友”两个字。十几年前一次,现在又一次。这相隔如此久远的相同的两个字,却像是打开了一扇门,令卓王孙本来的高高在上,倏然间冰消瓦解。

两人站得多近,就隔得多近。

宛如镜中双生的影像。

虽然他不曾记起少年时的相识,但冥冥中似乎有天意,从在课堂相遇那一刻起,他就感到了莫名的熟悉,仿佛宿命中,他们就会站在一起。

他亦曾与他并肩作战。

在垦利小镇被丧尸包围时,大公之子与普通人的差别被抹杀,他们共同出谋划策,对抗着共同的敌人。

在决战蕾切尔时,他们亦默契地结成联盟,共抗强敌。

他们不仅并肩战斗,甚至生死与共。

他们不是朋友,还有谁是朋友。

卓王孙冰霜之色终于有了一线缓和。

杨逸之:“十几年过去了,你或许已经忘记。但我一直记得,那时在王座上游戏的你。看着你,我莫名地相信,那些亵渎的游戏,并非否定一个王者的责任,而只是要给它一种新的定义。在上海,在垦利小镇,在选秀庄园,我都相信这一点。我一直在等待,等着有一天你给这个世界一个新的改变。”

他抬起头,静静地望着卓王孙。

目光真诚而从容。

因发自内心,故真诚无欺。因无所畏惧,故从容坚定。

“我参加D-war的原因只有一个,因我相信,D-war并不是权贵们互相攻伐的武器,它是民众自身意愿的表达。”

他的目光中有某种力量,宛如信仰,使人相信,他所说的话,不掺杂任何个人私利。

他愿为实现它,而付出任何牺牲。

卓王孙冷冷一笑:“民众,从来只能做为搭建舞台的基石,而在上面表演的,却只能是强者。你能在任何一本历史书上找到民众的存在吗?那上面只有一串串强者的名字。做为一个个个体,他们或许还有思想,但做为群体,他们并无选择的权利。舆论、媒体、教育、生存……操纵着他们的意愿,令他们像是蜂蚁一样蝇营狗苟,浑浑噩噩。他们宣称信仰民主,却不愿真正担负民主带来的责任。事实上,他们宁可让强者代替自己选择,自己安享规则的束缚,并为强者们一点点‘尊重民意’的表演,感激涕零。当他们为政客的华丽说辞忘情欢呼,以为自己的投票真的是自由意志的表达时;当他们传颂三战英雄人物的丰功伟绩、却根本不追问这场战争的真相时;当他们迷恋着贵族的优雅、富有、权力,将这个怪诞的君主立宪制度奉为人类最伟大的创举时——兰斯洛特少将,你告诉我,所谓的民众意愿,真的存在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