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瞧瞧她,晒得黝黑,全身是伤。她肯定是个流亡者,喝起水来像鱼,吃起东西像狼。照我看,她肯定是从东边来的。她穿过了科拉兹沙漠。她穿过了煎锅。”

“胡说八道!没人能活着穿过煎锅。她来自西边,翻过群山,沿苏查克河道走到这儿。她连科拉兹的边儿都没摸到,但对她来说已经够受了。我们发现她躺在地上,跟死了没两样。”

“可西边还有几里长的沙漠,她是从哪儿走过去的?”

“她不是用走的,她骑了马。鬼知道有多远!她身边有马蹄印,肯定是在苏查克河谷摔下了马,所以才会遍体鳞伤。”

“我倒想知道,尼弗迦德人为啥这么看重她?总督派我们搜查时,我还以为是哪个了不起的贵妇失踪了呢。可她?她只是个普普通通的流浪儿,衣衫褴褛,还是个哑巴。斯科穆里克,不知道咱们有没有找对人……”

“是她没错,但她可不普通。她要是普通,咱们找到的应该是具尸体。”

“也没差多少了。肯定是那场雨救了她。见鬼,就连我祖父辈里年纪最大的那些,也不记得煎锅上一次下雨是什么时候了。云彩倒是经常从科拉兹上头飘过……可就算河谷里下雨,也不会有一滴落进沙漠啊!”

“瞧她狼吞虎咽的样子,好像一个星期没碰过吃的了……喂,你,小丫头!喜欢猪油吗?还有干面包?”

“用精灵语问她,或用尼弗迦德语。她听不懂通用语。应该是精灵的后代吧……”

“她是个傻子,脑子不对劲儿。我今早把她抬上马时,感觉就像抱个木头娃娃。”

“你们没长眼睛吗?”名叫斯科穆里克的秃头壮汉龇了龇牙,“连她都看不透,你们还算什么捕兽人?她一不蠢,二不呆。她是在装傻,这只机灵古怪的小小鸟。”

“那尼弗迦德人为啥这么在乎她?他们答应会给奖赏。这儿到处都有巡逻兵……为啥?”

“我怎么知道?不过可以问问她……往她背上来一鞭子兴许管用……哈!瞧见她看我的眼神没?她听得懂,听得仔细呢。喂,丫头!我是斯科穆里克,是个猎人,也叫捕兽人。瞧这个,这是鞭子,也叫皮鞭!想保住你背上的皮吗?那就听好了……”

“够了!安静!”

响亮、严肃又不容置疑的命令声从另一堆营火旁传来。那边坐了个骑士,旁边是他的侍从。

“捕兽人,你们很无聊是吧?”骑士恶狠狠地说,“那就去干点儿活。该喂马了,我的铠甲和武器也需要擦拭,再去森林里砍点柴火。别碰那女孩!听明白没,你们这群乡巴佬?”

“明白了,尊贵的斯维尔大人。”斯科穆里克嘟囔道。他的同伴们露出胆怯的表情。

“去干活儿!执行命令!”

捕兽人忙碌起来。

“摊上这个混球真是倒血霉了。”其中一个嘀咕道,“咳,总督居然让我们听那个混球骑士的命令……”

“太自以为是了。”另一个捕兽人低声说着,悄悄打量周围,“而且说到底,是我们捕兽人找到了那个女孩……是我们凭直觉跑去苏查克河谷。”

“说得没错。功劳是我们的,奖赏却归那个骑士老爷。我们连个格罗特都瞧不见……他们只会丢给咱们一个弗罗林。‘拿去,好好感谢主人的慷慨吧,捕兽人。’”

“闭上你们的臭嘴。”斯科穆里克嘶声道,“他会听见的……”

希瑞发现自己独自坐在火边。骑士和侍从好奇地看着她,但一言不发。

那骑士是个中年男子,体格健壮,满脸伤疤。骑马时,他会戴上饰有羽翼的头盔,但那对翅膀跟希瑞在噩梦里和在仙尼德岛上见到的并不一样。他是个尼弗迦德骑士,但不是辛特拉的黑骑士。发号施令时,他的通用语说得很流利,但带着明显的口音,跟精灵很像。而跟侍从——一个不比希瑞大多少的男孩——讲话时,他用的是某种类似上古语的语言,只是更难听懂,也没那么悦耳。那一定是尼弗迦德语。希瑞的上古语学得不错,因此能听懂大部分词汇,但她装作什么也没听懂的样子。在那片名叫“煎锅”或“科拉兹”的沙漠边缘,他们第一次停下来休息时,尼弗迦德骑士和他的侍从问了她各式各样的问题。她没有回答,因为那时的她又漠然又呆滞,而且十分困惑。骑行几天后,等他们离开遍地石头的河谷,来到绿意盎然的山谷中时,希瑞彻底恢复了神志。她开始留意周围的世界,终于能做出反应了,但她依然冷漠,始终对问题充耳不闻。于是骑士不再对她讲话,他好像已经不再注意她了。只有那些无赖——自称“捕兽人”的家伙们——对她很感兴趣。他们还想审问,或者说,拷问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