蛇婆牙(第4/13页)

公蛎看得心惊,正要劝瘸腿乞丐快走,忽然一个巨大的火球在半空中炸开,照得整个院落白森森一片。三人都有些惊惧,尚未反应过来,只听上房门哗啦一声打开,哑巴抱着少年阿牛冲了出来,跪倒在桂老头面前,口里哇啦哇啦地叫个不停。

原来阿牛昏睡之中竟然口鼻流血不止,面如黄纸,气若游丝。

桂老头满脸疼惜之色,抱着阿牛不停叫喊,浑浊的老泪未曾落下便隐入了脸上的沟壑之中,肩头耸动,让人动容。哑巴也哭了起来。

瘸腿乞丐推开哑巴,先搭了一把脉,然后飞快摸出一颗药丸,不容置疑道:“快吞下!”

桂老头伸手拦了一下,还是听凭他喂阿牛吃下。

阿牛的呼吸渐渐均匀,微微睁开眼睛,小声叫道:“爷爷。”转眼又重新昏睡过去。

桂老头细心地将他脸上的血迹擦干净,抱着阿牛慢慢坐在地上,轻轻摇晃着,低声哼唱道:“阿牛,阿牛,长得壮如牛……”哑巴欲接过,却被拒绝了。

(三)

雷声急一阵缓一阵,闪电变换着方向从乌云缝隙中透过来,像一只睡眼蒙眬的眼睛在寻找地面上的猎物。而厚厚的云层不知何时全部堆积在土地庙上空,低得几乎压到茅屋的屋顶,而四周的天空依然星光闪耀。

公蛎莫名觉得不安,几次提醒瘸腿乞丐赶紧离开,他却置之不理。

时间过去良久,阿牛的呼吸声渐渐匀称,桂老头眼里的精气散去,只剩下无精打采的浑浊,空洞洞的眼神,佝偻的身体,如同已经腐朽的枯树。

瘸腿乞丐仰脸望着星空,一副不急不慢的样子。桂老头忽然开口,道:“我不姓桂。”

瘸腿乞丐转过头看着他。

桂老头道:“我不姓桂,而是姓攰。”他伸出指头在空气中写了一个“攰”字,“这个姓,如今已经没有啦。”

瘸腿乞丐道:“攰是个古老的姓氏。”

桂老头低头亲了亲阿牛的脸蛋,黯然道:“是。攰氏一族,自从祖师爷赐姓以来,已经八百多年啦。可如今,攰氏只剩下我和阿牛了。”他沉默了一阵,道:“今年春节,阿牛的爹娘忽然暴毙。同族的桂平也莫名死亡。”

他垂下了头,声音出奇的平静:“祖师爷发威了,我知道。他一定是在怪我,这么多年了,他的遗愿仍然没能完成。”

“祖师爷?”瘸腿乞丐的眉头跳动了一下,“谁?”

桂老头缓缓道:“是姬非。”他停顿了一下,道:“祖上攰氏,是姬非的贴身随从。当年祖师爷遭李斯陷害,饮恨而去,祖上曾立下毒誓,要为祖师爷报仇。”

姬非?公蛎忽然想起曾经做梦梦到的牌位,失声叫道:“姬非是谁?”

桂老头嫌弃地看了他一眼,哼道:“不学无术!”

瘸腿乞丐道:“姬非,战国大家之一,位封韩国公子,韩为氏,姓为姬,世人尊称他为韩非子,真名便叫做姬非。四十几岁死于李斯之手,全家乃至门生数百人遭受株连。”

公蛎讪讪道:“原来是韩非子,失敬失敬。”想起那些密密麻麻的牌位和影子一样的人群,心中很是惴惴不安。

桂老头道:“祖师爷遇害,历史记载是因为他不肯为大秦所用,其实不然,而是……有人瞧上了他的法器。”

桂老头剧烈地咳嗽起来。过了良久,才继续道:“祖师爷临死之前,通过法术召唤他的两个心腹,留下遗命,说务必要找到这个法器。这两个心腹,一个便是我的祖上攰蚨,另一个是他的学生,名叫方候。当时在他身边的,还有一个,”他迟疑了下,“不算是常人,而是…而是祖师爷养的一条蛇,叫冉虬。”

刚才他已经断断续续说什么“冷血野畜”、“蛇属”之类的,公蛎心中便疑惑,如今听他正式说出,还是感到震惊。难怪公蛎对冉老爷总是有一种莫名其妙的亲切感,原来两人竟是同类——那么,那晚在沼泽地,他到底要做什么?